我虽不愿意再跟义父义母和关河梦一起生活,可是看了一圈,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爷爷用手拉着我,我拉着关河安,一起回了义父的针堂,只见竹林的大门前竟空无一人,院内吆吆喝喝,很是热闹。
进去一看,义父正指挥一众弟子准备晚宴,院子里摆了十五六个各式大桌,每桌周围摆的凳子竟与桌子能配上套,恐怕是四处凑来的。桌子上摆好了酒壶和杯盘碗碟,竟还上了几个凉菜。
义父看我们回来了,笑容满面,忙招呼爷爷,“回来了就好,晚上一起吃饭,这次可不能错过。”
爷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义父又接上,“那明天的安排,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说罢给爷爷使了个眼色。
爷爷突然沉默了,带着我们跟义父进了主屋大堂。
一进去,里面竟摆了一个大木桌,桌脚雕了复杂的镂空花纹,看着像是盘曲的花花草草,周围配了一成套的椅子,总共九把。桌上摆好了银质餐具,看着十分奢华。
“这是……”义父看着关河安问爷爷,关河安紧张地全身都抖了起来,躲在爷爷身后。
“没事,他以后要做河心的书童。他也不会说话,不碍事。”爷爷介绍地略显凉薄,我感觉到关河安慢慢地朝我移了移。
“噢,找到书童了是好事。”义父蹲下看着我,“河心,以后我做你父亲,可好?”
我有点懵了。我虽心中把他还当成义父,但我着实没想到这一世爷爷还在,怎么就要把我送给义父了。“可我有爷爷。”他虽好,却不是爷爷的儿子。我还是要跟爷爷的。
爷爷竟在旁边说,“心儿,你以后平时还是跟着爷爷,只是在族谱上记在玉堂名下,走个形式而已。”说罢附耳悄悄说,“以后还可以分他的家产。”
义父在旁边蹲着,哭笑不得。“河心,你情况特殊,我也只是想在这谷中多多照应你们爷孙俩,也没有想把你们分开的意思,以后还是住在一起。称呼也可以随便,只是需要明天在族谱上记一笔罢了。”
“爷爷,你是有什么事吗?昨天他们一同给看诊说了什么?”我忽然心里警铃大作。
爷爷赶紧摇手,“没什么,没什么。”又叹了口气,“心儿,他们说我就算吃了药,也疯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我还是想让你多个依靠。”
我终于放下心,点点头,“那就记上吧。”
爷爷和义父不知道我前世的事情,明显没有想到我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义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爷爷瞪大了眼,两人相互看了看。爷爷眼中有泪光,“好,好!”
义父又交待了我今日晚宴和明日家族仪式的流程,就又忙去了。
到了傍晚,四院的人陆续来了,弟子坐院中。我和爷爷站在屋内等人到齐入座,屋里的人基本都见过:针堂是义父、爷爷、关河梦和我,灸堂是辈分高的关云风,药堂是很凶的关山弈,案堂是关玉春和他师傅,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义父给我们相互介绍了之后才知道,他是关玉春的传人,关河柳。
房门开着,义父带我们一行人出去开了个场,向大家介绍我是认祖归宗的药王谷后人,以后就是义父的儿子。下面乌泱泱全是人,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幸好义父也没安排我说话,我就亮了个相就进屋了。进屋之后,又开始敬酒。整桌的气氛全靠义父没话找话,关云风和爷爷捧场,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低头吃饭。房门外却是热闹非常。
一顿饭下肚,义父带我到院里四处敬了些酒,这顿欢迎宴总算是吃完了。爷爷带我去案院弟子桌上去接小哑巴关河安,我们一起进了后院义父给我们安排的房间。这间房也算精心布置了,屋里一张大床,旁边两个小铺。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跟爷爷一起睡大床。
趁着夜色,我搂着爷爷,“我入族谱,算不算欺师灭祖?”
爷爷笑了两声,“心儿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欺师灭祖又怎么了?”
我安心地笑了,眼睛一闭,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爷爷和关河安穿好衣服在等我一起。
我赶紧一边穿衣服,一边吃了包子,整理好发冠就出发了。
在祠堂,还是昨天那些人跪在地上,安静地能听见烛火噼噼啪啪的声音。义父拿起笔,把我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大家一起磕头敬祖先,礼就成了,大家也就各自散了。
弄完这些回到房间,我竟不知道该干什么。我问爷爷,“我现在该做什么?”
爷爷挺疑惑,“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我不想做什么。”
爷爷笑了,“那就不做什么。”
我震惊了。我这几辈子的经历,从来没有可以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现实生活中,我小时候忙着上学,放学和周末上辅导班;初中高中忙着学习准备考试;大学是医学狗,跟高中差不多,还得参加学生活动挣学分;来了这里,连我现实生活都不如,忙着生存。
周围人包括父母老师,从来都是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从来没有人问我想做什么,让我什么都不用干。
我有点无所适从。
爷爷咧嘴一笑,“心儿,你想做什么爷爷都陪你。不想做什么咱们也在一起。或者我们打牌也行啊!”
我连忙摇头,“不要打牌!”我连神志不清的爷爷都打不过,现在跟他打牌那就是找虐。
我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爷爷在旁边教关河安打牌。义父还是如此体贴,把饭菜给我们送进屋里。
到了第二天,没想到第一个坐不住的是义父。
义父把我叫到眼前,守着关河梦开始给我讲起中医入门,我之前已经抄过一遍,他讲的我也听过。他问的问题我正好知道,答得顺利。却看见旁边关河梦的脸色越来越差,我赶紧解释说前面爷爷给我讲过。
后面义父问的问题我就支支吾吾,假装没听懂。义父努力了几次,我还是装作不会回答。关河梦在旁边脸色才好了些。
义父有些泄气,“河心啊,在药王谷,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要去学堂的。咱们的学堂不教四书五经,教的识字写字和黄帝内经。”
我有点担心,“那河梦哥哥也去学堂吗?”
义父笑着摇头,“河梦已经学完了,现在跟在我身边学些别的东西。不过他有空也会去转转的,是不是,河梦?”
关河梦点头,“河心弟弟,你放心,你在学堂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撑场子。”
义父明显对他这番话比较满意,频频点头。
我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义父却是个急性子,“那不如今日就去吧,我带你过去看看。明日就跟着一起上课。”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就被义父领着去了学堂。
义父带我拜了老师,参观了一圈学堂,又嘱咐明日拿好学具按时去学堂。我一一答应下来。
回到房间,爷爷还在与关河安打牌。我跟爷爷说了明天去学堂的事,爷爷一拍脑门,赶紧给我紧急训练小便的事。原来爷爷的办法就是练成内功,用内功将尿逼出,理论上是这样。
幸好我前世修过武功,内功之事倒也简单。我按前世的运气方式,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丝热气充盈丹田。可这尿尿和内功有什么关系。
在爷爷的坚持下,我这一天将近喝了一桶水,喝的我全身没劲儿。总算用内功使得上那股尿尿的劲儿了。没想到我有一天,尿个尿还这么费劲,忽的看见关河安目瞪口呆的站在旁边,丢得我好半天藏在被里不敢出来。
不过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我换了诸多角度和姿势,却还是总尿在裤子上,这恐怕解决不了。
第二天出发时,爷爷给关河安绑了个小铃铛在腰间,嘱咐我尿尿时他帮我望风,有事摇铃铛。我们俩背着义父为我们准备的笔墨纸砚,一起去学堂了。
学堂的课程安排很紧凑,课程全在上午,下午回各堂干活。每堂课中间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休息,孩子们有的去尿尿,有的出去玩,有的在教室聊天,没有人过来跟我和关河安说话。我们俩仿佛完全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仿佛这里就没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很幸庆,爷爷找了河安来陪我,否则我一个人,恐怕连坐在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为了不尿尿,我早晨起来就没敢喝水,口干舌燥。再加上前面毫无基础,除了认字能认之外,写字写得歪歪扭扭,听老师讲的黄帝内经就像看没有字幕的外国悬疑电影。
一上午终于熬过去了,我带着河安赶快回房尿了泡尿,爷爷在旁边还做着动作指导。
爷爷可能发现了我表情不对,“心儿,今天在学堂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