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哭的，不会有人笑话你矫情，她是你的妈妈，是她给你续了命，给你养出了血肉，她对你有再造之恩。”林星稀轻抚着张萧的背。

张萧哭的更大声了，气都喘不上来，眼泪弄得到处都是，林星稀怕他吃到自己的鼻涕，赶忙分开去给他拧了一把热毛巾来。

回来就看到张萧躺在地上，整个人都蜷缩着，冰冷的大理石贴着他的脸，他的手不知道从哪受了伤，都流血了。

一颗心揪的都颤栗了，为自己的阴暗而懊悔，如果仅是为自己的心安就让他这么疼，那宁愿永远抓不住，就那么若即若离的守候着。

“萧萧——”林星稀再次跪了下去，把张萧扶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张萧哭声已经沙哑了，却还是没能收住内心的悲恸。

保姆带着张榛回来，在院子里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门也没关严，张榛小孩子灵活，先看见了还跑来跟保姆说：“奶奶，我爸爸在哭。”

保姆没说话，拉着张榛别进去。

“我爸爸没有妈妈了。”张榛悲伤的问，“他一定是想妈妈了，是不是？”

保姆一时口无遮拦：“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张榛有妈妈，偶尔回来陪她玩，她很开心，何况他还有两个爸爸，从来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她想到了更可怜的人。

“林爸爸就没有妈妈。”张榛更悲伤了，“他也没有爸爸，他只有我和我爸爸。”

保姆说：“所以你和你爸爸都对他很好呀。”然后拉着张榛的手说，“我们今天出去吃吧，汉堡怎么样？”

“我爸爸最喜欢吃汉堡了。”张榛说。

“那我们吃完了再给他们带两个回来。”保姆说。

“可我和天乐约好了，吃好饭去后边的小公园玩儿。”

“来得及，现在才四点钟。”

张萧哭的太累了，已经没声了，林星稀把他扶起来，到了楼上的卧室，给他洗了脸，脱了衣服，手上的伤涂了点药，也没吃晚饭，就那么睡了。

原先身上很凉，林星稀就一直身贴身的抱着他，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温度，又开始异常的升温。睡到半夜，听见呓语，开灯发现张萧脸烫的通红，人都烧的迷糊了。刚量的体温38.2，拿了药过来再量就升到38.9了，林星稀又赶忙给他换药，可特效药吃下去，温度还在升，都快40了。

林星稀不敢耽搁，赶快带他去医院了。

就近原则，只能是镇上的医院，值班医生不靠谱，叫来还算有点经验的老医生。张萧都已经烧得痉挛了，人迷糊的给不了反应，牙咬的死死的张不开嘴，浑身滚烫却一点汗都没有。

林星稀害怕的发慌，感觉自己做不了主，打电话给张菁，张菁儿子湿疹难受，整夜整夜的哭，他暴躁的都要杀人了，吼了一句：“他有病就给他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我能给他治病吗？”

林星稀被他冲的挂了电话，也就没再想去找别人，老医生给张萧开了药，因为温度升的太快太猛，成年人也不同小孩子，药也就用的猛一些，打了皮试后给打了屁股针，然后去挂水。

张萧一直在发抖，才挂了半瓶水，手面就肿得老高，输的液下不去又给他换了另一只手。张萧一点反应都没有，林星稀抱着他，他就靠在林星稀的怀里，口中还是时不时的呓语，但又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挂了四瓶水，外面天都亮了，到了最后一瓶水张萧才开始出汗，体温慢慢的降了一点，却还是在38.5偏上。

医院里太嘈杂，林星稀问：“要不要回去睡？”

张萧点点头。

保姆把张榛送去上学，回来问林星稀要吃些什么，林星稀看张萧已经沉沉的睡了，摇了摇头。

“榛榛昨晚带回来的汉堡，热给你吃吧？”保姆看着一脸憔悴的林星稀说，“你也要保重身体。”

林星稀给张萧盖好被，起身出去了。

保姆给林星稀热了汉堡，做了煎蛋，又倒了一杯牛奶，还有剩下的一碗面，是早上做给张榛吃的。林星稀吃饭不挑，饭量也大，所以每次多做一点，先紧足他们父女俩，剩下的就都是他来打扫。

“会不会是老太太想小儿子了？”保姆插了句嘴，“不如找人给看看，去跟老太太说说。”

张萧的手机对他不设防，身边的人也都认识他，张萧的几个亲信问一问就能打听出来。想着老娘那天的话，他还是决定亲自过去，带上了张萧回来换下的一身衣服。

林星稀走后没多久，张萧就醒了，叫了一声“稀稀”没有回应，他突然大喊：“林星稀！林星稀！！！”

保姆也被搞得心慌慌，听见动静敲了门进来说：“他出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张萧脸上透着凄惶，像是诧然惊醒的小孩找不到熟悉的人：“他去哪了？叫他回来！”

保姆脚步有些踟蹰，犹豫了一下回道：“好的。”

张萧这才想起来，自己给他打电话。

电话一声两声三声，直到盲音都没接，张萧一下就情绪失控了，泪水在瞬间狂澜，崩溃的大哭起来。

张萧没打通，保姆去打却接了，可担心那头做着法事被打断不吉利，只说：“先生醒了，问你呢？”

“我结束就回来。”林星稀说，“你先给他熬上粥。”

林星稀挂了保姆的电话，看到了张萧的未接来电，想着等会儿就回去了，就没给他回。

张萧找不到人，哭得很难过，但过了会儿他忽然平静下来了。

“我已经煮了粥，吃点吗？”保姆见张萧出来了。

张萧人还萎靡，眼睛也是肿的，但突然收起了那份脆弱，淡淡的说：“我出去一趟，你顾好张榛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保姆也觉得自己确实多管闲事了，可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冷漠的不管不问。

“林先生马上就回来了。”保姆说。

张萧没说话，拿上车钥匙就开车出去了。

林星稀回来，没看到张萧，保姆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打他电话，他三个手机都放在家里了。

林星稀出去找了一圈，他没去上班，再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他人，还好他开了车，报了车牌号，很快发现了踪影，可他把车停去了医院，出来上了公交车。

站点没发现人影，终点也没人。

以为他会去老娘的坟上，林星稀立刻过去找，可是没看到人，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林星稀坐在老娘的新坟冷静了片刻，然后又去找人。

早春的江风还是凉，加上太阳都快下山了，整个游乐场只有张萧静静的坐在秋千上。

他俩那年来过的江边已经被开发了，变成了儿童游乐场，计划今年五一正式营业，现在设施还不怎么完善。张萧给了保安一包烟，保安就一句话也没讲让他进来了，偶尔看看他一动不动的身影，一边抽着华子一边骂着神经。

“萧萧——”林星稀过来了。

张萧抬头望着林星稀，笑了笑说：“你来啦。”

“怎么出门不带手机？”林星稀蹲了下来，和张萧面对面。

“你都不接我电话，不带。”张萧语气淡淡，不是赌气，没有撒娇。

“我错了！”林星稀身子矮了下去，双膝跪地拦腰将张萧抱住。

“稀稀，我现在只有你了。”张萧被林星稀抱着，目光看向天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对不起，萧萧。”林星稀松开怀抱，抓住张萧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又放到自己的唇上，“张萧，我爱你。”

胡茬戳着张萧的手，潮湿的气息从指尖蔓延，张萧目光回来，垂眸望着林星稀。

林星稀抬眸凝视张萧，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眼中布满了血丝，嗓音有着几分沙哑，情绪升到了倔强：“我说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我知道。”张萧说。

“我看得到你为我做的一切，但不只有感谢，我爱你，爱你的所有。”林星稀双手抚上了张萧的脸，起身慢慢的接近张萧，手托着他的下颌，嘴巴轻轻的蹭了蹭他的鼻子，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张萧的手滑了下来，身体有了要往后倒的趋势，林星稀带了方向，让他前倾的靠住自己。

张萧再次呜咽了起来，细碎的哭声像极了他在床上无力承受时的难耐。

林星稀抱紧张萧，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脑：“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门卫少见多怪，拿了手机在那拍，方平敲了敲窗户，伸出手说：“给我。”

方平没那么社会人，但看着就很吓人，门卫乖觉的送上手机，眼睁睁的看他删掉。又检查他的相册，发现有很多偷拍，骂了一声垃圾，给他全删了，见门卫年纪也不轻了，但还是谨慎的进了他的账号，啧，发的全是些低级恶俗的东西。

“身份证拿来。”方平把手机还给他。

门卫还是不敢抵抗，乖乖翻出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保安证。

方平很刻意的看了一眼，然后语带警告的说：“认识你了。”接着指向还在抱着的张萧和林星稀问：“知不知道他是谁？”

门卫摇头。

“不知道就敢放人进来？”方平质问的样子更吓人。

门卫解释：“我一直在看着的，他们就在那！”

方平就不说话了，先他俩一步离开。

“你早上刷牙了吗？”张萧突然问林星稀。

林星稀怔了怔，回答：“没有。”然后又反问张萧：“你刷了？”

“我也没有。”张萧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脸也没洗。”

“没事，我不嫌弃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林星稀笑了起来，“萧萧什么样都好看。”

张萧人还有些抽抽，深吸了一口气后说：“你喝点水吧，嘴巴都是干的。”

林星稀依旧笑着说：“你是湿的就行。”

张萧看了他一眼，低声骂了句：“操。”

林星稀说：“可以啊，我从来都是不含而立，不像你要各种伺候。”

“我又没求你。”张萧傲娇起来，盯着还在双膝着地的林星稀说，“谁看到我膝盖不软？”

林星稀点头说：“嗯，只有我舔到了。”

回去的路上，张菁打来林星稀的手机，问张萧有没有好点，张萧拿了过来，也问了句小侄子。小孩过敏了，不知道周莉偷吃了什么，母乳引起的，对症用了药，又换了奶粉情况就好多了。

电话刚挂，又响了起来，张萧发现是熟悉的号码，就直接给接了。

还是有些疑惑，刚想问“萧舟雨是谁”，这次没问出口就想起来了。张萧的脑子其实很好的，没什么关系的人都能记得，他是真想让这个人消失，包括自己的记忆。

那一次因为林星稀的干预，加上怕传出来影响到老娘的心情，所以他只是让把人撵走，温和对待的意思，估计还给了她钱，那么现在又回来，是钱又花没了吗？

张萧还没说话，林星稀把手机拿了回去：“这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也别问。”

林星稀不在乎张萧是人是鬼，但那人终究是张萧的生母，他怕会有报应。

张萧吹了半天的冷风，又发热了，还不肯去医院，林星稀只好把他带回家，胃口有点，喝了半碗粥，还吃了一小口的馒头。人都快烧迷糊了，还是坚持要刷牙洗澡，先前汗湿了的床单被罩也都给换了，连被褥都要换。

不去医院也不肯吃药，药未必就有用，林星稀也不强行让他吃，水喝多了一直要尿尿，他人都晕晕乎乎的还总要爬起来，林星稀想帮忙，他没心情玩，都是自己去卫生间，回来很快又睡死过去。

虽然睡死过去了，但睁眼要是看不到人了，那就要命了，林星稀被他折腾了两天心力憔悴，想人依恋他，但不是这么黏着啊！

带去通大附属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查不出来具体原因。白天还好一点，维持在38左右，一到晚上就又烧到了40，吃药也没用，每次到后半夜才会出汗，一身汗出完温度就下去了，天也亮了。

要说总高烧人都要烧傻了，但张萧也就一开始的几天难受，后来气色就好多了，饭量都比从前好了。他也去上班了，也正常处理事情了，就是不怎么出去，白天也叫不出去，跟领导说家里管得严，跟其他就直接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林星稀不放心，约了SH的专家号，求着哄着把他带过去了，可他那天白天又是好的，连体温都正常了，做了检查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结果到了晚上又继续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