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倾陌不敢凑太近，捂着眼睛从缝里悄摸往外看，活像个偷窥小贼。
“眼睛。”夙渊站到倾陌身后，抬手将他眼前的最后一抹光亮堵住。
满目黑暗，其他感官更为敏锐，清苦的药香缭绕鼻间，微微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它的眼睛是红色的，但归羽和阿诗他们被控制以后是黑色，迷雾一般的黑。”
“……哦。”
呵出的热气喷洒在颈侧，倾陌向来没皮没脸，但如此亲昵的姿势，耳垂竟泛起了红霞。
下一瞬，夙渊松开了手，“怕你不小心看到，又像上次一样。”
倾陌火速退到角落揉了揉脸颊，有些发烫，“我没事……”
人家都解释了，他脸红个小毛球！
轰的一声，妖兽翻滚着撞向牢门，因有结界加固，又被弹了回去，但它仍旧不死心，继续用损害身体的方式肆意破坏。
夙渊看得心疼，“江鸿，让它睡一会儿。”
“是。”江鸿领命，袖中飞针射出，穿过牢门扎进了皮肉中。
几息的工夫，妖兽立刻卧倒在地。
倾陌欣赏他的本事，“暗部身手不错，不如拐几个到煞影卫去。”
夙渊果断拒绝，“你也知道我手下少，这几个就留给我吧。”
这时进来一名城主府守卫，行礼后恭敬道：“几位公子，大祭司有请。”
倾陌和夙渊相互对视一眼，“知道了，这就过去。”
越之秋将妖兽庭院当作主要活动区域，还是昨日那张石桌，他倒好了热茶等候。
“倾陌公子，妖君。”
双方微微颔首示意，落座后倾陌扫了一眼石桌，夙渊滴落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越之秋昨日与妖兽打斗，看起来面色虚弱。
夙渊直接开门见山道：“大祭司请我们前来，可是为了祭坛一事？”
“正是。”越之秋看了看他身后的江鸿，“听闻幻灵司出了叛徒，妖君担心有不轨之人躲入祭坛，所以要开坛查看？”
倾陌听罢呛了一口茶，这个借口是他昨天哄白映非时瞎编的，可千万别穿帮了。
夙渊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的杰作，点头回道：“守护百姓平安，本就是职责所在，骷髅印牵扯太多，本君不能放过丝毫线索。”
“妖君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只是……”越之秋有些犹豫，“城中祈福的百姓不在少数，贸然打乱开坛时间，只怕会引起不小的乱动。”
这事夙渊早有预料，“大祭司不必担心，自今日起幻灵司据点由暗部首领江鸿接手，一应事宜都会安排妥当，必不牵连城主府的威望。”
因陆形等人的玩忽职守，幻灵司在赤洲城几乎没有存在感，城主府一家独大多年了。重整幻灵司，无疑是分割了城主府的权力。
越之秋设身处地为白映非着想，对此自然是十分不满的，但规矩摆在那儿，他没有资格提出反对。
人妖共存，双方都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如此，甚好。”
…
越之秋答应开放祭坛，但也提出了三日的要求。
回院子的路上，倾陌伸了个懒腰，“人家答应三天之后才给进去，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给自己放三天假？”
夙渊张了张唇瓣，一个“不”字还没吐出来，便受到了倾陌的一记眼刀，“你这样不利于身体的健康成长，更不利于伤口愈合！”
“好得差不多了。”夙渊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微微皱了一下眉。
三人缓步走在小道间，两侧是苍翠的草地，落后的江鸿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警惕道：“君上，有人跟踪。”
倾陌回头望了望，身后一马平川，“这里能有藏人的地方？”
话音刚落，江鸿不知从哪片草地抓出来一只兔子。
“啊……不要抓我！”小兔妖哭唧唧地被揪着耳朵求饶。
倾陌认出它是妖兽庭院里的那一只，“是你？你怎么从妖兽庭院跑出来了？外面很危险的。”
“呜呜呜……”小兔妖抽噎着掉了几颗小珍珠，“君上，我昨天看到你们带走了一只小妖……求求您把我也带走吧……”
“为何？”夙渊询问，“你身为擅自逃离妖界的妖，理应留在凡间，况且城主府待你们也不差。”
小兔妖哭的眼眶通红，“君上我错了，我是贪玩才跑来的，这里一点儿也不好……我告诉您一个秘密，让我回去吧呜呜……”
“什么秘密？”倾陌竖起耳朵蹲在它面前，“先说来听听？”
夙渊和他的侧重点不一样，“你说这里不好，可是城主府的人对你们做什么了？”
小兔妖左顾右盼地点点头，“君上，这里到处都是花。”
提到花，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出现了入梦的模样。
倾陌把小兔妖从江鸿手中抢了过来，对夙渊道：“这里不太适合说话，我们先回去。”
快步回到小院，倾陌在门前设下了结界，迫不及待抓着兔子耳朵问，“你刚才说的花，是不是那种红的，叫入梦？”
小兔妖犹豫不说话，求助的眼神看向夙渊，摆明了对他不信任。
“别担心，倾陌不是坏人。”留在屋中的小虎妖一瘸一拐爬到了夙渊脚边，他一时抱不过来，只能先委屈了小兔子。
求助无望，小兔子看着一脸奸笑的倾陌，默默流下两行眼泪。
“呜……我昨天挖洞不小心挖穿了，跑到了妖兽庭院的另一边，那里有好多妖都死了……入梦是从它们的尸体上长出来的！”
回想起那毛骨悚然的画面，小兔子瞬间浑身冰凉。入梦气息诱人，它藏了好多在窝里睡觉用，现在可是连家都不敢回了。
“妖兽庭院？为何我们从未发现那个地方？”夙渊沉下脸。
倾陌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白映非父母死得早，他对政务根本一窍不通，从前是我在教他，我以为他已经出师了，但现在看来……”
城主府分明处是在越之秋的掌控之中。
精通巫术的大祭司在自己的地盘开辟出一个空间，这有什么办不到的？
“倾陌，你放开它。”夙渊朝小兔妖扬了扬下巴，后者得了自由，立刻贴到了他脚边。
他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兔脑袋，“本君重诺，会带你离开……不只是你，城主府的每一只妖兽都会带走。”
接着，他抬头看向倾陌，“如今算是证据确凿，越之秋即便与骷髅印无关，肆意残害妖兽这一条罪名足以将其捉拿。”
倾陌替好兄弟难过了一番，白映非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他长叹一口气，“这次就算我想保他，尊主也肯定饶不了我。”
“别难过，功劳大小都算你的。”
倾陌想起上次夙渊给他讨的“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绝对是同僚之间的陷害！工作多了就免不得钩心斗角！
窗户被轻轻扣响，三人两妖同时看了过去，江鸿率先动作，打开窗户将信鸟放了进来。
可屋里有结界，丁点儿大的信鸟一头撞在了上面差点晕过去。
倾陌嘲笑着打开了结界，“真蠢。”
信鸟拍拍翅膀飞起来，先是冲倾陌叽叽喳喳一顿，而后才叼下腿上绑着的密信交给江鸿。
江鸿看过后，字条无火自燃化成灰烬，突然跪到夙渊面前请罪。
后者有所预感，深深皱起了眉。
“君上，幻灵司传讯……陆形在狱中被人刺杀。”
小虎妖的尾巴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它茫然抬头，只见那双素来温柔的异瞳中起了些许怒火。
夙渊语气平缓，话语间却满是责问，“暗部何时变得如此无能？”
“君上恕罪！是幻灵司……地下有暗道！”
幻灵司是天道成立的组织，在他手中寥寥数十载，竟让外力侵蚀得千疮百孔。
夙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喉头泛起腥甜，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泄出。
大事不妙。
倾陌三步并两步跑到过去，替人顺了顺背，“诶……！消消气消消气，气大伤身。”
上涌的鲜血强行咽了下去，夙渊撑在桌旁，对跪地的江鸿有气无力道：“那暗道通向何处？可有查出刺客是谁？”
答案是否然的，但夙渊和倾陌都清楚，这一切是谁所为。
“等不到三日后了，现在就让越之秋打开祭坛！”
方才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又突然反悔，怕是免不了跟对方撕破脸。不到万不得已，倾陌不愿这样做，但他担心不答应，夙渊能当场气死在这儿。
“好，我们现在就去翠珠阁。”
捞起两只小妖，倾陌拉起江鸿就和夙渊一同赶到了翠珠阁，巧合的是，越之秋也在这儿。
夙渊笑容冷漠，“真巧啊，大祭司也在这儿。”
越之秋礼数周全，话中带刺，“来和老板娘商量一下三日后重开祭坛的事情，毕竟妖君非要查，耽误人家做生意了。”
话音刚落，忽听唰的一声，眼前白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横在了越之秋颈间。
“……哪儿变出来的？”倾陌满脸疑问。
江鸿看向空荡荡的腰间，暗部御妖师习惯在腰封内侧藏一把匕首。至于夙渊为何不结印，大概是没看得起越之秋。
越之秋目光越发危险，一只手背在身后，“妖君这是何意？”
夙渊一字一顿道：“打开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