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我肩膀上一个劲地哭,浑身不停发抖,头发上还有一股酒味。
我吓呆了,动也不敢动,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以前从来没有女孩子在我面前这样失态过,就算是李漓也只克制地哭过一次,更别提我妈那种坚强到极致的类型。我压根不懂怎么安慰一个崩溃的女人。
过了几分钟,我试探着拍拍她的头发。
“方月,别哭了,别...别哭了,乖。”
她起伏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过了会儿,她把头移开我的肩膀。我赶紧推门,把她扶进房间。
她像个游魂似的被我弄到床边坐下。我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拿在手里也不喝,就紧紧攥着。
看她这样子,我也有点心疼,问她要不要毛巾。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到她浴室里用水龙头把毛巾冲热,然后塞进她手里。她用毛巾捂了捂眼睛。
“张羽,谢谢你啊,”她用很轻的声音对我说。
“没事,“ 我刻意用轻松的语气回答。“你要不要再去洗把脸?”
她眼皮肿得厉害,眼影和假睫毛早已经乱成一团。我以为她会听话去整理下妆容,但她没有挪身子,只是低头坐着。
我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她:“方月,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她嘴唇动了动,一颗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心里更软了,把椅子挪到她身前,时刻准备她又需要我。
方月埋着头抽泣了很久。我一直坐在她旁边默默陪着她。过了好一会,她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嗓音还带着一点哭腔。
“今天下午...我和Frank去了那个博物馆参观....然后参观完我们两一起走回酒店...”
她声音断断续续的,我听着有点费劲,但也只能忍着。她继续说道:
“走到一半,他突然和我说...他说他不想这么早回去,问我能不能陪他喝点酒...”
我心里一跳,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他说我酒量不好...他说没关系,不好就喝少一点...我看他确实挺想喝的,就说好吧...他挑了一家路边的酒吧,点了两杯啤酒喝,我也陪他喝了半杯....然后...”
然后他就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在英国太寂寞了...想多找几个朋友...问我有没有把他当朋友...”
我心急如焚:“你怎么说的?“
“我...我说他是你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然后他说....他说的朋友不是这个意思...是他喜欢我...要我当他女朋友...”。
我脑子“嗡”的一声,勉强支撑着自己问方月:然后呢?”
“然后...他就扑上来...扑上来...要亲我...我看他醉了就推他...我说你不是Gay吗,不要拿我开玩笑...他说男的女的他都无所谓...他说...他以前也交过女朋友,反正上...上C他都没问题....
我说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这种...他和我说...说他好几个女朋友开始和我说的都一样...这个接受不了,那个接受不了...上了几次C什么都能接受了...
他还说...反正离祁连约的晚餐时间还有几小时,让我陪他去旁边的旅馆享受一下...我就对他说...我就对他说...”
“说个屁啊!”我对她大吼:“和这种人渣有什么好说的!你干嘛不直接走啊!”
方月又哭起来。
这次我没安慰她,因为我自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我想不通,赵海北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是,方月说的那些套在任何一个富二代身上都有可能成立,特别是留洋的小二代们。但是赵海北和他们不一样,他怎么可能干出这么低级的事。
除非,除非我一直看错了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我看方月终于不哭了,就问她:“然后呢?”
方月抽了几张餐巾纸擦去眼泪,说:“我就和他说,我要回去。他说这么早不用回去,我要是实在不肯开房,陪他喝几瓶酒也可以。
我说我不喝酒,就是想回酒店。他被我碰了几个钉子,突然就跳起来骂我。
他说:你装什么装,你想去时装博物馆不就是想和我单独处一会,然后跟我上床吗,我现在满足你了你还摆什么架子。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女的想跟我上床吗?你长这么难看事还那么多...”
“然后我就气晕了和他在马路上吵起来。我说你再发酒疯,我就打电话给张羽和祁连,把你今天说的话都告诉他们。他就说...他就说...”
我“蹭”一下站起来。
“他说什么?”
方月低下头不说话。我简直急得要跳楼。
“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 方月迟疑地说,“他说:你去和祁连说好了,我的事他都知道,要和我分早分了—-就算真要分我也无所谓的。还有那个什么张羽。他算哪根葱。二三线城市跑来镀金的穷逼,还学什么艺术!上个清华就自以为了不起,还不是吃我的喝我的,我的事情他连放屁也不敢放一个,还会来管你...”
我眼前一晕,跌坐在椅子上。方月几句话就像钉子一样一记一记钉进我的脑海。
算哪根葱....
二三线城市来的穷逼...
吃我的喝我的...
他算哪根葱...
张羽啊张羽,你特么真是全世界第一大傻瓜!!
我把头埋在手臂里,努力想把翻江倒海的情绪压下去。这过程相当艰难,好比一个想呕吐的病人拼命镇压恶心。
我和自己搏斗了十分钟后,心情稍稍平复。一抬头,一双疲倦的大眼睛正望着我。
“方月,我不想再待了,”我对方月说:“我马上回剑桥。你呢?”
方月精疲力尽地说:“我也想回谢菲。”
我到楼上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离开时我路过赵海北的房间,看着那扇关着的房门,胃里又是一阵难受。
张羽,我心想,这特么都是你自找的。
方月站在酒店大堂里。她没再补妆,只换了一套灰色的羽绒服,看上去脸色很憔悴。
她问我要不要打车,我说火车站很近不如走过去还快些。她迷迷糊糊表示一切都听我的。
走到半路,积压了一天的雨终于从天上解放,方月没带伞,我紧紧偎着她给她打伞。隔着衣服,我感觉她身子一直在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其他缘故。
到了火车站,我见她面色冻的煞白,头发也湿了好几簇,便去站旁的Costa给她买了杯咖啡。回来时,我看见她一直在低头发微信。
“我给你买了咖啡,“我说。
她接过来捂在手中,我们两挨着坐下。她不说话只看手机—-—不过这样倒很好,因为现在我也不想说话。
过了几分钟,进站播报响了。她站起来面对我,看起来十分憔悴。
“张羽,”她的声音轻的近乎虚弱:“下个礼拜天我过生日,你可以来陪我吗?”
说完,她低下头,慢慢地牵住我的手。
一时间,我的心忽然软得没有力气跳动。也许我该抱她,吻她,告诉她让我来保护她?可是内心深处,刚刚的打击摧毁了我所有的行动力。
“我会来的,”我轻声说。“你等我。”
她乖巧地点点头,拖着箱子经过检票口,转个弯,不见了人。
我颓废地倒在椅子上,给祁连发了条信息: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先回剑桥了。房费过两天我给你,你替我转交吧。
发完,关机。我闭上眼睛,感觉空荡荡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