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难得地对着魅影露出了面对外人的客气微笑：“是有什么不对吗，先生？”

魅影几乎是立刻放轻了力气，但还是松松地圈着塔莉娅细白的手腕。

他的目光在塔莉娅手腕上定格了好一会儿，又快速看了一眼塔莉娅此时的表情，一贯沉稳忧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措与懊恼：“不……”

魅影垂下睫毛，瞬间将这样的情绪隐藏了起来，再看向塔莉娅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甚至嘴角微微上扬，朝她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微笑：“……没有什么不对。”

他松开了塔莉娅的手腕，缓缓将手收回了身侧。

——可是他看起来很难过。

塔莉娅心想。

她注意到魅影身侧的双手不断地张合，显然内心并没有表面平静。

塔莉娅绷紧了脸，小小地吸了口气，此时此刻魅影展露出的一丝脆弱，甚至比沉稳的他更让人心动了。

她觉得现在不管魅影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然后她就听见魅影说：“我计划好了，今天我们去一个地方。”

“我非常愿意！”塔莉娅毫不犹豫地说完前半句，然后理智回到了她的大脑里，说出来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但不是今天，先生。”

剧场逐渐暗了下来，包厢壁灯也在工作人员的后台控制下缓缓暗下，塔莉娅闭了闭眼睛，不去看魅影的表情，继续说：“您的防备确实伤到我了，我以为我们有默契、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她能够接受自己的情人有秘密，也有耐心情人逐渐地接受自己，毕竟魅影的神秘感是塔莉娅为他着迷的原因之一，但她无法在对方直白地展露出对自己的防备时仍表现得毫不在意。

她展露在外的难过或许有一半是真的，她没有想要刺探魅影秘密，但她也同样没有想到魅影会这样防备。

塔莉娅听见了楼下熟悉的开场曲，今天仍然是原本的剧目，响亮的乐曲声足以掩盖包厢里的说话声。

她提着裙子行了个礼，语气低落地说：“我想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塔莉娅说着，没有再朝魅影的方向看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勒罗伊！”魅影站在原地叫了一声。

塔莉娅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头。

魅影朝前迈了一步，皮鞋的声音被包厢内的地毯完全地吸收了，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他站在了塔莉娅的身后不远处，声音降了八度，低沉、轻柔、甚至带有一□□惑地说：“塔莉娅，我为你写了一首歌，你……不想听一下吗？”

塔莉娅垂下了睫毛，看向铜制的门把手，它已经被她的手捂热了。

她并不打算变更自己的行为，现在的做法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她又有一点犹豫……

塔莉娅打开门，但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了魅影。

塔莉娅转得太突然，看见了魅影被门缝里透进来的灯光照亮的脸，他还没有来得及装上微笑的脸，线条分明的嘴唇合在一起，嘴角微微向下，双手握成了拳，表露出了他不太愉快的内心。

塔莉娅张开双手，快步走过去，轻轻地、快速地抱了抱对方。

她轻声说：“我明晚再来。”

她说完，不再停留，直接走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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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们在入场时有自己的专用入口，能够直接让马车通行到室内贵族通道的门口。

在贵族们下车后，车夫们会在保安人员的指引下，将马车驶入马厩，自己也可以去马厩边的室内休息室放松一下。

直到剧院的工作人员将贵族们的东西放进马车里，通知他们里头的歌剧快要散场，或是他们的主人家提前离场时，他们才会再次坐回车厢前的车夫座，将马车赶回门口，等待贵族们的出现。

因此提前离场的塔莉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自家的马车从马厩的方向驶来。

今晚的车夫仍然是老约克，他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塔莉娅的面前，快步下车为自己的家主打开车厢门。

塔莉娅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在马车特有的摇晃间，她闭着眼睛将这两天的工作复盘了一下，又对明天的工作有了个大致的计划。

马车出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勒罗伊宅邸前原本紧闭的铁质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车夫正准备甩个响鞭加速过去，车厢里一直没说话的塔莉娅突然开口了：“慢点。”

老约克鞭子都已经甩出去了，硬是改了方向，没让它发出声响，这才低头靠近了车夫座和车厢之间的玻璃，问：“小姐？”

塔莉娅的左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右手腕上：“车停在这里，让守卫队来检查一下。”

车夫也不多问，这里距离大门口已经不远，他立刻拉着缰绳减慢了速度，两匹马发出了咴咴的叫声，很快便听话地停了下来。

塔莉娅下了马车，沿着大路走了没几步，守卫队员们就已经小跑到了她的面前，他们停下朝她行了个礼后，又朝着马车跑过去。

紧随其后的是快步走来的管家和提着灯的男仆。

塔莉娅谢绝了管家为她披上披风的动作，随手将晚上收到的名片交给了管家，一边慢慢往明亮的勒罗伊宅邸走，一边讲工作：“我需要一些东岸纺织厂的资料，关于他们的工厂主、目前的染料技术……”

她从今晚白天伯爵夫人舞会的后续社交安排说到和东岸纺织厂的合作，一路从室外说到室内，将不少下属后续几天的工作都安排完了，才停下了嘴。

随后，她站在楼梯口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年代悠久的木质楼梯扶手，说：“守卫队那边有消息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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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娅回复第五封信的时候，管家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

“守卫队发现车厢底部近期有人藏匿的痕迹。”她将手里的纸放在了塔莉娅的书桌上，“但他们没有找到人，可能这是前几天的痕迹，也可能他已经逃走了。”

塔莉娅看了一眼，那是一张示意图，画出了马车的剖面图和藏人的位置。

她用手里的笔尖点了点那张纸，叮嘱道：“不用惊动市政厅。”

管家点点头，退出了书房，还顺手给塔莉娅带上了门。

塔莉娅放下笔，对着这张纸笑了下，将它齐整地折了起来，放进了书桌的抽屉，和她收藏的一些小玩意儿放在了一起。

她合上抽屉，没有继续写信，而是走到没有关门的阳台前，隔着纱质窗帘说：“先生……埃里克，下次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拜访，我将非常欢迎。”

她并不确定魅影在这里，毕竟今晚的马车都没有驶入大门，但窗帘被夜风吹拂，轻轻地飘动，塔莉娅觉得自己隐约看见后面有一个人影。

“……但我不希望是这种方式。”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撩开窗帘，阳台上空无一人，阳台外是星星点点的街灯，刚才的人影仿佛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