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啊。”
泷见冬青轻声说着,跨过了客厅门前杂乱的血色脚印。
窗户紧闭,窗帘拉了一半,加上阴天光线黯淡,室内有种别样的昏沉在浮动。
来生爱似乎没注意到采光不足的问题,歉意地笑了笑,走到立柜边摸索着,拿出了蜡烛与打火机。
“这一片用水用电都不太方便,家里才常备蜡烛。”
微弱火光被点燃,她将烛台放上茶几,又转去沙发边。
隔着障碍物,泷见冬青看不太清楚储水桶的情况,但马上就见她用纸杯盛了水端过来。
“请。”来生爱浅笑着将水杯分别递给两人。
泷见冬青接了,扫一眼,在她转身的瞬间飞快叮嘱五条悟。
“别喝。”
经验比她丰富得多的五条悟直接把水倒进了见底的奶茶里,然后自然而然地将空掉的水杯和奶茶一起放了下去。
还端着水杯的泷见冬青看了会呈现浑浊暗红的液体,撇撇嘴,把杯子塞到沙发角落。
不远处的来生爱翻出手电筒,问到:“泷见小姐,您要从哪里开始查看?”
“一间间看吧。”
虽然感觉调查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泷见冬青没急着说出结论。就着手电的光芒,三人开始逐步查看各个房间。
转完一圈回到原点,天色越发昏沉。
泷见冬青若有所思。
只有客厅、走廊、玄关这一线密布血迹,残秽倒是到处都有……看起来,变故最先发生在客厅——
她正思考着还原现场,忽然听见了开门声。
来生爱面露慌张。
“今天怎么会这早……椿……!”
她不知所措地走向客厅门口,又回头看手已经放上箭筒的泷见冬青。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来生爱咬住嘴唇,拉开门试图把来者劝走。
“啊、椿,欢迎回家!那个、工作辛苦了,要不要先睡一会?……不、不困的话,洗个澡如何?”
劝阻失败,来者坚定不移地走进了客厅。
箭已在弦,泷见冬青凝目,隔着一点摇曳的烛光锁定对方,而后有些出乎意料地“咦”了一声。
退开的五条悟同样意外。
“嗯?过咒怨灵?”他自语着推翻了猜测,“不太像……”
不安的来生爱小步跑到双方之间,拦住来者,又惊恐地阻止拉满弓的泷见冬青:“泷见小姐!我只是委托你来查明椿变得奇怪的原因——”
泷见冬青冷冷回:“奇怪?你仔细看看他就知道了。”
来生爱气愤且迷惑,一边说着“我可是每天都和椿在一起生活!”,一边下意识抬了抬手电。
惨白的光束照亮了她的未婚夫“来生椿”的身影——
一旁觉得不对的五条悟摘下墨镜,短暂启动了“六眼”。光束上移至来者肩膀上的霎那,苍蓝眼眸微冷。
“冬青!躲开!”
“啊、啊啊啊……!!”
来生爱尖叫着跌倒在地的那一瞬,无头的躯体冲过了光束和箭矢,向泷见冬青直扑而来!
.
来生爱与来生椿是青梅竹马。
两家人有着同样的姓氏,见两个孩子总形影不离,时常开玩笑,正好以后变成一家人。
玩耍,上学,工作,他们总是在一起,就像亲友笃定的那样,长大后开始了顺理成章的恋爱。
来生椿是个乐天派,勇敢又热烈。来生爱细心且温柔,有些怯弱敏感。
两人的性格相当契合,连争吵也很少。
原本人生应该这样平淡地持续,等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步入婚姻殿堂,组建新的家庭……然而,席卷日本的乱战开始了。
从未听过的名为咒灵的怪物,突兀觉醒术式的人们。
捕食,厮杀,欺凌。
精心维护的家被摧毁,亲人朋友一个个死亡,等互相扶持的两人艰难挨到局势平静,回头一看,已经除了彼此别无其他。
可人生还要继续。
返回从小长大的社区,他们在废墟里修补好原本买下做婚房的屋子。来生爱在院子里种花,来生椿定期打理灌木,鬼域里顽强地生起人间烟火。
辛苦找到的工作薪资微薄,但他们一点点攒钱,努力生活,计划着实现当年决定的婚礼。
前不久,两人花掉一部分积蓄买了对戒。
朴素的银戒推进无名指指根,要见证他们不离不弃的誓言。
无常降临的那日,平静无风,是一生中最普通的一天。来生爱下班回家,在玄关换鞋。来生椿比她早一会返回,刚进客厅,迎面撞上闯进屋子的咒灵。
提着巨型剪刀的咒灵眨眼重伤了他,听到来生爱带笑的呼唤,被吸引着飘出走廊。来生椿肝胆欲碎,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冲出客厅,在玄关撞开了咒灵。
人力短暂爆发的奇迹,没能阻挡超凡的力量。
惊魂未定的来生爱,眼睁睁看着怪物挥动了锈蚀的剪刀——
爱人的头颅,滚落在她怀里,像一朵椿花离枝。
血泼了她满身。
炽烈的红。
粘稠的红。
浸透视线,扭曲了她的神智,撕裂了声带。
“啊、啊啊啊……!!”
尖叫里,腐蚀性的爱意汹涌出她躯壳。摇晃的她的世界,砸碎在这方寸之地,情感喷发而出,汩汩奔流,烧熔了咒灵,将它与无头的爱人捏合起来,化作另一种怪异盘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