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传来的意思,白芷现在应该闭门养病,不能露面。
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白芷还是知道朝堂发生的事情。二叔白喻带头弹劾皇后滥用私刑,无故责罚皇妃导致皇家血脉夭折,提议严惩。此时太子为母求情,皇帝大发雷霆,将太子禁足东宫半月闭门思过。皇后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淑贵妃打理,禁足三月,非诏不得见。
这旨意,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下了皇后的面子,实在是极尽羞辱,对二皇子夫妇和白家都有了交代,毕竟白芷肚子里的不管是男是女,这毕竟是陛下的长孙。
可对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来说,李承泽是被庆帝摆了一道。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表面上无限风光,可这么多年深居简出,哪里还有一点皇后的尊荣。后宫琐事也一并给了太后和长公主打理。此番交给淑贵妃,完全就是将她留在宫中挟制李承泽;此外,太子禁足,朝中诸事也逐步转移给李承泽,给他甜头的同时,也让他留在京城不能离开。
你不是想走么?我拍你不让你走,还要给你荣华和权利,让你退无可退。
这就是庆帝额手段。
白芷冷静的分析完这些,目光移向另一处她列出的疑问:这个身孕,庆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庆国边境,遭受燕小乙追杀的范闲艰难躲避他射过来的利箭,脑海里想着脱身之法。
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射来的箭贯穿了正要砍向范闲的士兵的身体。范闲一惊,顺着方向看去,一个男人骑着马站在山头,指挥着一队人马下山诛杀叛贼。
范闲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疑惑的看向王启年。后者也是疑惑的皱着眉头:“这位将军好生眼熟,请大人恕罪,启年有些认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燕小乙认出了来人,他惊奇喊道:“白啸?你不是应该在军营里么?”
听见这个名字,范闲也愣了一瞬。王启年迅速的反应过来:“是白将军,二王妃的父亲。诶大人,连二皇子都找岳父来帮您了,真是哈~”
“应该是小白找他爹帮忙,不是李承泽让的。”范闲摇摇头,慢慢走到肖恩身边:“救兵来了,老人家,你没事了。”
肖恩“哼”了一声,开始闭目养神。
最后以燕小乙逃跑结束,白啸拦住了要去追赶的副将:“行了,他是九品的箭手,你去怕是没命回来。”
白啸下马,慢慢走到范闲面前:“你就是范建的那个私生子?我们家丫头老念叨你,这次专门给我写信让我来保护你。”
“啊,您是说小白啊。”范闲刚说完,就看到白啸的眼睛一横,他立马改了口:“那个,二皇妃还好吧。”
不问还好,这个问题一下子让白啸的表情沉了下来。他将腰间的佩刀卸下扔给副将:“来,咱爷们儿唠唠。”
范闲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眼肖恩,王启年立马表态:“大人您放心,我和高达在这儿看着呢,一定不会出问题。”
范闲点了点头,立马就和白啸走了。
“家里来信,说小女被皇后责罚,小产了。如今太子和皇后都被禁足,朝中的权势逐渐转移到二皇子手上。”
范闲心头疑惑。他明明记得白芷服用了避子药,怎么又会小产呢?
李承泽这么厉害么?
范闲啧啧摇头,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伯父,您是想,让我站在李承泽那边?”
“你以为我是来替女婿招贤纳士的?”白啸立住脚步,直接靠在一棵大树上,眼中满是血丝,尽是疲惫:“白家只效忠陛下,从不站队。”
“那伯父是想?”
“阿芷这个丫头,从小就有想法。她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对她素来宠着,即使知道嫁进皇家不好,我也顺了她的心愿。”白啸叹了口气:“范闲,范诗仙。你是陛下信中之人,日后定是权倾朝野。若是日后皇家斗争连累到阿芷,我以白芷父亲的身份,请求你,拉她一把。你要是答应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是一颗做父亲的心,为了自己的女儿,放弃自己的姿态,去恳求一位小辈。
范闲被深深的触动了。他直视白啸的眼睛,却发现除了真诚,看不出别的情绪。
陈院长说得对,白家的将军,除了一颗赤子之心并无心机。
“伯父言重了。小......阿芷是我的师妹,就是我的亲妹妹,不管日后如何,我一定护她周全。”
白啸这才放心的笑了,卸下了满身的疲惫:“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该回去了。”
路上,白啸将收集的情报全盘托出:
“北齐那边太后和小皇帝母子不和,导致朝臣分成三派。一派效忠太后,一派效忠皇帝。还有一派就是观望保持中立。如今,上杉虎为了救他的义父虎视眈眈,你可要当心。”
“感谢伯父提醒,陈院长已经告诉过我了,我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我让我的私兵留下保护你,也算是尽到做长辈的心意。”说完也不等范闲拒绝,直接叫来一位手下交代:“你们这队留下,保护范大人。北齐出使结束之后直接跟随范大人回京即可。”
“是。”
范闲看着那队训练有素的白家兵,不禁暗暗称奇:“不愧是名噪京师的白家军,这一队人马都如此井然有序。”
“这算什么。” 白啸骄傲的昂着头:“我们白家军从来都是战无不胜的,和当年的秦家军相比也不遑多让了。”说完这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不自然的转了转:“行了范公子,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多谢伯父,等回京之日我必亲自登门拜谢。”
白啸抬了抬手,叫上自己的副将,带着另一队人马走了。
王启年看着他们的背景啧啧称赞:“不愧是白将军。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武将之中,除了秦大人,就是这位白将军军功卓著了。”
“行了老王,收拾收拾赶路吧,等有空啊你慢慢讲给我听。”范闲拍了拍王启年的肩膀,余光瞄到一旁缩成鹌鹑的郭保坤,无奈的叹了口气:
“走吧。”
郭保坤一愣:“你,你不杀我?”
“杀你?杀你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范闲转身看了眼地上那些人的尸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活着,对我还有用。”
或许小白说的是对的,郭保坤这个人不坏,甚至说有些蠢。可这个人本性不坏,甚至很孝顺,能够用他父亲挟制他,为自己所用。
坐在马车上,范闲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开始工于心计,机关算尽。
同时,他也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如果奶奶知道了,会伤心么?
他有点想奶奶了。
二皇子府,白芷躺在李承泽的腿上悠闲的看着红楼:“范闲这次一走,又要好久才能更新了。”
“更新?”李承泽眼睛盯着奏章,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你说的是红楼啊。王妃若是想看,我让人快马加鞭去告诉范闲,抓紧写出来,第一时间传回来。”
“那也倒是不至于。”白芷翻了个身,侧卧在李承泽的腿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改日让听云进宫找母妃要写话本杂书来看看,整天在府里出不去,憋坏我了。可得找什么打发时光才好。”
“既然王妃想打发时光,为夫斗胆问上一句。”李承泽将奏章放回桌子上,伸出手捏住白芷的脸颊:“香薰早就用完了,王妃什么时候再做些?”
白芷眨了眨眼睛,不甘示弱的看过去:“殿下,妾身是有空,但是不代表我想做。香薰太麻烦了,一个不注意就要重新配。过两日吧,过两日。”
说完,白芷挣脱开李承泽的手,眼神重新落在了书上。李承泽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头,却对妻子无可奈何,只能将怒气发泄在公事上。
“谢必安!”
站在帷幕后的谢必安还在打盹,被李承泽这一嗓子哄得抖了抖,赶紧出来看看自家殿下有什么事情。李承泽一伸手,将刚刚批注好的公文递给他:“送进宫里交给陛下,说国子监丞袁大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另有强抢民女,教女无方等若干罪状,请旨,将其流放西南八百里,没收家产,其家人随行流放。”
“是,属下这就去办。”
白芷一下子来了精神。毕竟李承泽要罚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她三叔叔的岳丈。她叫住了谢必安,起身拉住李承泽:“好歹也是姻亲,罚的会不会太重了?”
“我都觉得轻了。”李承泽拨了拨刘海,随手拿起下一份奏章:“他女儿联合我的好姑姑安插眼线在你我身边,想要离间我们的夫妻感情。甚至打算对你下手,我不能忍。”
白芷沉默,终究是认同了他的说法。确实,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乱世先斩圣母,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承泽对她如此上心,让刚刚还在推诿的白芷心里用上一层愧疚。
她起身下榻,穿好鞋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王妃做什么去?”
白芷没回头,只是应了李承泽一句:
“做葡萄香薰去。”
在她身后,李承泽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得逞的笑了笑。
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