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久清说，他和孙暖姝等人回到基地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

孙暖姝说，她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的某个时间段，和付久清出去散步了，十二点多回来洗漱。

胡小涵说，她和孙暖姝一起回基地后，先去105帮后者整理行李，然后在洗衣房呆了一个小时。刚回房间，就被孙暖姝叫过去帮她吹头发。

假设胡小涵帮孙暖姝收行李的时间开销为十分钟到三十分钟，那么她去洗衣房的时间就在十点四十到十一点之间。洗衣房洗衣固定需要一个小时，因此胡小涵离开洗衣房的时间在十一点四十到十二点之间。她刚离开洗衣房就被孙暖姝叫去吹头发，说明孙暖姝此前在洗澡。但孙暖姝和付久清都说，他们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的某个时间段内，在基地内散步。并且孙暖姝说，她是散完步再回来洗漱的。

虽然时间段存在辗转的余地，但行动却确确实实是矛盾的。

因此，要么胡小涵的说辞有问题，要么孙暖姝和付久清的说辞有问题。

结合热搜视频最开始被发到网络上的时间、早上发生的事情，以及刚刚观察到的几人的神情，叶何推断，答案是后者。

孙暖姝和付久清真正约会的时间应该在十二点之后，甚至是一点之后。

其实从一开始，叶何听见他俩说晚上只是一起散了个步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在说谎了。

叶何甚至脑补了一出其中一人打开门确定没人之后偷偷溜进另一个人的房间，缠绵一阵之后离开，另一个人留恋不舍，两人在门口惜别了一会儿才分开的情景。刚好就是那个时候，他们被人偷拍了，视频很快被传到网上，冲上热搜。

哎，娱乐圈啊……

“哎，恋爱脑啊……”

嗯？

低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叶何抬头一看，韩明亦正在看他的平板。他应该是看到他在孙暖姝、付久清、胡小涵的说辞矛盾上画的几个圈圈，想明白原委之后，才感叹了这么一句。

叶何和韩明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无奈。

戳穿吗？

算了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重要的是，叶何和韩明亦都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这件事上。

韩明亦转头和庄晓梦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点了下头，转身朝东楼废墟走去。

叶何合上平板，将其放回随身挎包里。与此同时，他听到喻舟的声音。

这位男一号一如既往的积极：“两位道长查出问题来源了吗？”

薛锦程顺势补充问道：“我们之中谁有问题？”

孙暖姝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跟剧本杀似的……”然后她又收到薛锦程一个无语的表情。薛锦程似乎觉得孙暖姝老是把生死攸关的超自然现状和游戏联系起来，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韩明亦浅浅地笑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很快就知道了。”

说罢，他瞥了一眼庄晓梦的方向。后者正用脚踢开一块杂物，低头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跟随韩明亦，瞟向了明显正在找东西的庄晓梦。

叶何则不然，他在这个时刻，非但没有去看庄晓梦，反而在十分专注地观察现场众人。

——既庄晓梦之后，韩明亦也开始使诈了。他想借这个机会观察所有人的状态。

是的，叶何很清楚，最开始，庄晓梦说“随时”二字时，就是在诈现场的所有人。

如果狰兽真的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他和韩明亦不会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更不会悠闲地让所有人依次发言。

“异”是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严重的，两名破异者比谁都更清楚这个事实。

他们愿意花时间在现场的艺人们和助理们身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异”的出现，大概率真的与现场的某人有关。

叶何没有跟韩明亦和庄晓梦沟通过，但能猜到他们大概的想法。因此，他决定做一名“群众演员”，配合他们打探一下现场其他人的情况。

——还真被叶何逮到了一个特殊点。

听见韩明亦的话、不自觉向庄晓梦看去的众人之中，有一个人，眼神和其他人相比，显得不太对劲。

其他人投向庄晓梦的目光，多是好奇、疑惑，有的夹杂着少许怀疑，以及对周围环境的不安。

只有他，眼神流露出了忐忑和恐惧。

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人就一直面如菜色，表现得像被异怪吓怕了一样，时不时打个颤，连话也不怎么说。因而这个略带恐惧和忐忑的眼神，其实于他而言也并不显得突兀。

可是叶何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一个关键点：地震时，除了韩明亦和庄晓梦外，最后从东楼跑出来的那个人，不就是他？

——谢家俊。

叶何不动声色地凑到韩明亦身边，和他说了这个名字。韩明亦微不可察地点头，将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投向那位助理。

他也发现了谢家俊神色的异常。

韩明亦正准备把庄晓梦叫回来——原本他就是让后者去装装样子，方便自己诈一诈在场的人，没期待他真的在一堆废墟里找到什么——结果十几米开外的后者忽然尾音上扬“嗯”了一声，刨开几块碎砖，弯腰捡起一个东西，朝他们走来。

韩明亦挑了挑眉。还真有收获？

庄晓梦一如既往地没有废话，还没走到就将手中的物体抛了过来。

韩明亦伸手接住一看，松软的布料，人形的模样，两头身的比例。这是一个……

“棉花娃娃？”余矜疑惑道。

叶何陡然想起什么，问余矜道：“你送给依依的？”

余矜摇头摆手：“我送的不是这个。这个明显是男的。”

“男的？”

叶何仔细看了看韩明亦手上二三十厘米高的娃娃，黑色短发，上半身穿着夹克外套，下半身穿着牛仔裤，好像还真的是个男性娃娃。

“咦，这个好像是我？”

喻舟忽然出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挠了下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好像在我的超话看到过类似的……”

“粉丝做的棉花娃娃长得都差不多，你确定这是你的？”孙暖姝问了一句。

“应该吧，发型好像是一样的。”喻舟不太肯定地说道。

庄晓梦忽地出声：“确实是在103附近找到的。”

103是喻舟住的房间。

柳依依“啊”了一声，对喻舟道：“粉丝送你的礼物？我昨天在你的房间门口，好像看到你的桌子上放了好几个礼物盒。”

喻舟恍然，解释道，“应该是的。粉丝送的礼物，只有手写信我会收，其他的我不会收。别人代我收的礼物，我会找个时间让助理处理，要么还给粉丝，要么代她们捐掉。这些礼物是昨天来了之后，武术基地的人给我的。我的粉丝知道我们在这集训，所以提前送了礼物。我是打算集训之后再处理的，就暂时堆在那了。”解释了一串之后，他疑惑道，“道长，这个娃娃有什么不对吗？”

“你闻闻。”韩明亦握住棉花娃娃的身体，将它平举。

喻舟等人都略微靠近，闻了一下。

柳依依最先蹙起眉。

付久清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什么味道啊？”

孙暖姝撇过头：“好臭！”

喻舟也一脸讶异：“这真的是我房间里的娃娃？我昨天一天都没闻到臭味啊？”

“可能是装在密封的盒子或者袋子里，味道被锁住了。”叶何说着，微蹙双眉，沉声说道，“它身体里放了东西。”

“对。”韩明亦抽出拴在右侧腰间的骨质匕首，征求意见般看向喻舟，“不介意吧？”

喻舟连忙道：“不介意，道长您随便处理！”

韩明亦颔首，将娃娃平放在左掌上固定住，右手握住匕首，抵住娃娃的下巴用力一划，将棉花娃娃的身体斜向对半划裂，收好匕首，将娃娃的肚子扒拉开。

棉花絮洒落，娃娃肚子和脑袋里缝的东西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枚钉子。

一个断掉的、带血的刀片。

一个长条形的木制小盒子，模样很像棺材。

一个锯齿模样、好像锯子一样的金属片。

一张用潦草的黑线画了披头散发的女鬼的纸片。

……

随着一样样物品被翻出，韩明亦脸上的神色愈来愈严肃。

叶何印象中，他从未见过韩明亦这副表情。

其他围观的人，包括娃娃的正主喻舟在内，看见巴掌大的棉花娃娃肚子和脑袋里放了这么多零碎的、怪异乃至邪异的东西，都有些脊背发凉。

孙暖姝抱紧付久清的胳膊小声道：“什么啊这些是？好瘆人啊。”

付久清握住她的手，皱着眉头没说话。

庄晓梦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这么明显你们都看不出来吗？诅咒啊。”

“诅咒？！”孙暖姝一惊，抱付久清抱得更紧了。

胡小涵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柳依依食指抵住下巴，眼含担忧地看了喻舟一眼：“难怪我觉得有点像，有点像古时候那种稻草小人……”

喻舟表情五味杂陈，“是啊，上面扎了针的那种。”接着自嘲了一句，“我这个内藏还挺丰盛的。”

薛锦程不相信般低声道：“扎小人？真有这种东西？”

棉花娃娃身体里，最后一个异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块弧形的白瓷碎片，原本只是素色，但此时环境下仿佛染上某种惨白的意味。

韩明亦握着“内藏丰富”的棉花娃娃，眸色深沉地对众人说道：“这是魇镇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