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道不好。
危急关头,仿佛周围一切都静止了,我大脑飞速思考,几种方案像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最后确定两人基本无法一起出逃。
小公主抱住我,后背传来一股暖意。”是啊,她毕竟是无辜的,是因我的算计才有如此劫难。若不是撺掇她离开宣德楼,她此时应该有惊无险地回到宫中,继续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即使我此时逃了,商来氏、天香坊都会受到牵连。
我赶紧扯了她的小红袄穿上,又抽了她的发簪,推她躲进墙角的草垛里,附耳说了我的计划。
我理了理衣服,拍门出去,面对门口围着的一群面无遮挡的刺客,把微微颤抖的剑背在身后,大喝道,“该问的人是我,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我家,我才是主人,你们这些要饭的快滚远一点。”
一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你才是主人?”
我攥紧手心的汗,看向持剑的那个蓬头垢面的清瘦男子,莫名感觉有些熟悉。我正看得出神,脸上褶皱起伏,煤灰簌簌落下,杂草似的络腮胡子扭动地跳舞,忽的发出爆裂般的笑声,漫不经心地看向周围同伴,“她说她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是些臭要饭的。”
一行人捧腹大笑。
我趁他们笑得开心,冲向刀的方向,向后仰身避过,谁知那刀仿佛跟我有同极的磁铁一般,柔顺而退,正巧给我让出一条生路来,我将所有功力运于足尖,冲向一处人少的地方。
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快拦住她!”后面一群人都冲过来。忽然旁边一道刀光闪过,我挽了个剑花,借势变了方向,向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奔去。
为了让他们追上来,也为了隐藏身份,我特地没敢用婆娑步。我闪身出了大门,看到远处官兵的火把,刚要松一口气,不料从那灶房的方向,传来小公主凄厉的大喊,搅乱了我的心。
“那里还有一个人!”络腮胡子喊道。
小公主有危险!我没有多想,运起轻功,翻身上墙,从窗户冲进了灶房。
正当我眼前一片昏暗时,一双微凉的胳膊从后边抱住我,指着旁边的尸体说,“他,他刚才动了!”
我微微苦笑,挡在公主身前,看着冲进来的刺客,窄小的灶房只有一扇纸糊的窗户,自从我冲破之后,外面也围满了贼人,我们已经陷入绝境。
后面一个贼人扶起旁边倒下的尸体,掀开了尸体的头发,露出了一张凝固住的惊讶的脸,“小六!”,那贼人没忍住叫了出声,转而举起刀愤怒地向我嘶吼,“是你们杀了小六!我要给小六报仇!”
络腮胡子拦住他,“没想到竟然是我小瞧了你。”他忽然冷笑,转而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莫名的有些心悸,却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
“本宫乃昭翎公主,见了本宫还不下跪!”我料他们对公主身份尚有一丝忌惮,只能这样说我才有可能生还。至于小公主,我已经尽力了。
“你在说什么呢?”小公主躲在我身后,有点懵了。
一群刺客冷冷地看着我俩,络腮胡子却只是沉吟。刚才那个贼人冲过来,挥刀砍在地上,大喊,“什么狗屁公主,她杀了六哥,兄弟们,给六哥报仇!”
说罢举刀冲过来与我缠斗。
我听见旁边有人说,“老六拼了命绑回来的,说不定真的是公主呢?”
“从没听说昭翎公主会武功,这个肯定不是。”
“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呢?我看她只有个花架子,内功不济,倒像是学来防身的样子。”
我听到此处,赶紧再收了些内力,本就状态不佳,此番打斗更加费力了起来。
“若是全都杀了,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我心中一凛。小公主也吓得一言不发。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仿佛我们俩只是砧板上的鱼肉。我这一世从未有过的念头蹦了出来,也许,这一世就到这里了。仿佛应了我这个念头,我刚刚躲过那贼人的刀,没曾想后背一阵撕裂的痛,让我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上。
还是大意了。
我在地上斜眼看着,等待那大刀落地的时刻。
“等等。”是那络腮胡子的声音,他捉住了那贼人的手,“留她一命。”
我暗暗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一世我还不想死,爷爷还在等我回去。
谁知,这时小公主却冲上前来,站在我前面,张开双手,“你们别杀她,我才是昭翎公主,我跟你们走,你们把她放了吧。”
我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些人杀我可不是因为我是昭翎公主,是因为明显他们的同伙是被我所杀,而她并没有杀人的能力。正是我之前说我是昭翎公主,他们才决定放我一马。而且他们的脸已经被我看见了,他们是不会放我走的。
她是想把我向绝路上推吗?我抬头看见她张开双臂的背影,那种像老母鸡般毫无保留的守护,却又是真的。可能是她未经世事吧,以为所有人都会对她网开一面,以为她的牺牲可以换回别人的性命。要不是如此天真,那时也不会被人拐走。
如果不医治,我也活不成了。这些刺客因为公主失踪,恐怕得在这里藏匿一段时间,不会为了一个不像公主的公主,冒天大的风险找人给我医治。
罢了罢了,我自私自利地只顾自己,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可怜爷爷一个人,不知要寻我多久。还有瑶儿、小宝,不知该怎么伤心。还有女娲教众人恐怕自此之后又多了一个寻找圣女的任务,不知若水会不会哭,息土恐怕会走吧,离火和辛金不知最后谁会和若水一起留下。
那也不是我需要想的问题了。我感觉后背没有之前疼了,但是身上开始发冷,眼睛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小,思考也越来越吃力了。
“你不是昭翎公主,昭翎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据说聪慧机警。单看这身红袄面上的缎子,就是宫中之物,不用说这御制的凤钗,绝不是平民百姓能戴的。你是个忠仆,可惜了。”那络腮胡子嘴上说着可惜,眼睛却在瞟我。
我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眼前一片漆黑,昭翎公主和那络腮胡子有来有回,话语在我耳边若隐若现,我却听不见她说的什么了。但那双狡黠的眼睛印在我的脑海里,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他就是当初与我朝夕相处的那个人,他是关河安。
我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