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下确实没有那精力顾及那云儿还是雁儿,只坐了片刻,我的下身痛得一直顶到头上,心如擂鼓,手脚冰凉,眼前有些发黑。我赶紧忍痛自己躺下,不知为何,感觉比上一世更疼。
只见那老乞丐的脸突然冒出来,一脸担忧,不似作伪。
也是,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了,甚至于唯一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他用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颊,树洞一样的眼睛蓄满泪花。“云儿,你怎么了,不认识爹爹了?”
我想以他花白的眉毛,做我爷爷都足够了,果真疯的不轻。不过,我别无选择,只能哄他帮我。“爹爹,云儿怎么会不认识你呢,云儿只是生病了,需要找大夫看。现在却走不动了。”
我确实是生了大病,不治就会死的那种。得赶紧进入正题。
“没事,爹爹背你。”那疯乞丐对他孩子确实不错,他虽看起来也瘦弱,但还能背动一个孩子。我挣扎着爬上了他的背,腿却不敢劈开。
疯乞丐背着我就走,我有些担心,一路看他走到大路上,然后他往回城的方向走去了。
我赶紧喊住他:“爹爹,走错啦,大夫在那边。”我指着方小宝的车队消失的方向。
山路本身颠簸,又是被背着,每颠一下,都传来一阵疼痛,伴着恶心。我又坚持了一阵,昏睡过去。
一阵剧烈疼痛把我叫醒,我发现我倒在地上。
“你是谁?”那疯乞丐转向我,眼神清明,身姿挺拔。明明是同一个面孔、同一个身形、同一套衣衫,换了不同的表情和姿势,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我叫吴小丫,刚从青楼赎身出来,却路遇匪徒,横遭惨祸,多亏爷爷相救。”我学乖了,千编万造,却不如一个真诚能打动明白人。
“你姓吴?”那老乞丐却背着手,用眼不停地瞟我,那眼神中虽有打量,却并无情感。“之前你趁我犯病,却指使我为你做事?”
“小丫伤重,实属无奈,望爷爷原谅。”我留下泪来,却也不是装的,是疼的。
“你家住哪里?”老乞丐转过身去。
“小女家住石门镇旁吴家村。”我从穿入这个世界之后,从未有如此诚实。
“父母姓甚名谁?”
这怎么像调查户口一样,我有些犹豫。不过那老乞丐也不急,只站在那里背对着我等。我现在除了他一点指望也没有,只能如实回答。“家父吴可仕,家母关芸娘。”
我还在想要不要把曾祖和外祖父说出来,借个名头,也不知他们是仇家多还是朋友多。只见那老乞丐直接向我扑过来,那眼神却比之前更疯了。
“你是芸娘的孩子?!”他欣喜地问,“那芸娘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只好把这一世的故事从爷爷和母亲相继离世,到我来石门镇,大致给他讲了讲,他脸色变化莫测。突然一阵疼痛袭来,我疼的直冒冷汗。
“你怎么了?”老乞丐这才发现了我的异常,很是关切。
“我从醉花楼出来之后被人凌辱,”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大吼“是谁!?我要那畜生死!”
看来他和我父母关系非凡,可他本就打不过那黑脸,再去不过是送死罢了。
“我却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我闭上眼,怕说谎被识破。恨还是恨的,但我更想活着。“爷爷,我疼。”
“你叫我爷爷不算错,我来给你看一下,可好?”他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
我点点头。
他动作轻柔,将我翻到一侧,脱下外裤,再没什么动作。
我只听身后一阵呜咽之声,赶紧翻身回来,看到他蹲坐在地,双手掌上沾满血迹。
我回身看了一下,一路上点点血迹,见证了他背我歪歪扭扭的轨迹。我顿时已经不抱希望了。
“小丫,刚才是爷爷愚钝,不该那么待你。咱们还是出发吧,爷爷知道关神医的所在。”
我再次上了爷爷的后背,这次我感到温暖而舒适,我总有些犯困,刚想睡,爷爷就求我细细讲我的经历。我只好尽力转动昏沉的大脑,给他讲起故事来。
不知不觉,故事就要讲完了,突然,我感觉一下失重,压在爷爷身上,滚落到地上。
我一下子清醒了,只见爷爷的身形再次佝偻了起来,他脸色苍白,浑身是汗。
“爷爷,你怎么了!”
“小丫,爷爷之前受了伤,现在实在没劲啦,之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不用担心,爷爷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去找关神医,就说关山乐求他救你。他肯定会答应。”
原来是小丫失踪多时的外祖父。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我一定要赶过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走到关神医居所求救,不然我和爷爷都会死。
待我终于一步一挪走到一座山庄门口时,太阳已经落山了,院门已关,我用尽力气敲了一下门,就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是另一片森林,我跌坐在去吴家村的大路上。剧烈的疼痛消失了,留下隐隐小腹的坠胀感,好像比上一世开局要重一点。
原来失败了。
恐怕那一世爷爷也死了,我并不相信他说的没劲的鬼话,他知道我的情况,如果不是要死了,他不会放开我的。
我坐下来细细想了这两世的情况,吴家村是不用回去了,还是得搭老李的车,去石门镇找爷爷去,爷爷一定有办法带我入关神医的门。
于是我把红棉袄反着穿上,在脸上和衣服外面抹上一层泥,调转方向,延路边慢慢地走着。不再害怕,有了确定的希望的时候,在森林中行走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儿。我开始思考这两世的人和事,也在思考应对老李的办法。
天色渐亮,从身后来了一辆熟悉的驴车。
说来惭愧,虽然老李是我第一世的关键人物,我却并不了解他的任何信息,只是知道他给醉花楼送酒。
“大叔,您能不能行行好,搭我一程。”我拦下老李的驴。
“哪儿蹦出来的兔崽子,还想搭我的车。”老李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我认得你,你是李叔,之前总从我家门口路过!我娘说李叔可是个老实人。”我一副很熟的样子,直接坐上了老李的货箱上。
那老李回头瞥了我一眼,像是没想起我是谁。“你娘是谁哩?”
我不慌不忙地说,“你忘了?咱们可是邻居。”我等了一会儿,刚想利诱老李。老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是老孙家的种。”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跑这么远?做什么来了?”老李突然有点警惕。
“呔,这不是王秀才丢了女儿,还说找到了给现银,我这听了动静赶快跑过去瞧一瞧。”
“接着嘞?”老李竖起耳朵。
“你别说,真叫我找着了。”我忍住饥饿,在车后面翘着二郎腿,摇啊摇。
“你个小鬼头,快点说!”老李急了。
“给点吃的吧,我还没吃饭。”我伸手,“再来点水。”
老李把身上的馍馍和水囊都递给我。
我不急不慢地说,“那王秀才的女儿正被拐了卖到村里,被我发现了,李叔你把我送到王秀才家,我分你一两银子。我吃完先睡一会儿哈,到了城门前叫我。给我块布一盖。”
“哼,一两可不够,得二两。”老李扔给我那块灰布,继续赶路。
我就着吱吱呀呀的车轮声睡着了,温暖又香甜。
大约正午过后,穿过城门前,我便被老李摇醒了,依然躲在灰布下躲过了检查。老李赶着驴直冲着一户人家去了,门口有一对石狮子,门上挂着牌匾,上书“王府”。正是王秀才家。
我说有他家小姐消息,便随仆人入了院门。穿过小院,进入厢房。正看见一位中年文士坐在桌旁。我站着却也不坐不跪。
他看了我一眼,便说:“众人皆知小女失散,也曾张榜,消息确实,便给十两银子。吾与吾妻思女心切,却引得不少人来打秋风。不知少侠有何消息,不如直接告知于吾。若能找到小女,必有重谢。”
我看他心灰意冷,却知这次蹭饭恐怕失败了,也不愿意给他假线索让他失望一场,“小女被拐时发了高烧,前面的事都记不起来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听闻贵府寻女,便来打探一番,确实不是故意惊扰。”
那王秀才却惊诧,“你竟是女孩!”
我用袖子抹了抹脸,王秀才仔细端详了一阵,失望地坐在凳子上。“确非我女阿芙。”
我就地跪下,“小女在外行走不易,却欠下了门口李叔的路费,求恩人给点铜板,便说我住下了,打发他走。还求恩人给我一套男孩衣服另做打算。”
王秀才深深看了我一眼,叫来仆人悄悄递话完话,就坐在太师椅上闭目不说话。我也不着急,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碗掀盖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秀才叹了一口气,“小女在家时,的确娇宠太过,未曾教她为人之道,远不及你。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可有依靠。”
过了一会儿,小厮送来一套男孩衣服,比量尺寸刚刚好。我这两世除了爷爷,从未有陌生人无条件的对我这么好。我感动得留下泪来。
“也罢,今夜你先在府上暂住,明日再启程吧。”王秀才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有小厮给我送来饭菜,领我到了一处干净小屋住下。
这里虽好,可我第二日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