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二十五）

周斯桐刚上班，就接了一届新生。校领导看她年轻，干脆就让她当了文学院三班的班导。

刚当班导，就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新生的军训要开始了。大学生军训，为期半个月，每个班的导师基本是要全程跟着的。军训头一天，校长训话，乱七八糟的忙了一天，就给周斯桐累了个臭死，回到家筷子都快拿不起来了。

一天爬了两次山，回来还做了顿饭的史今还是很是心疼自己的老婆：“很累吧？”

周斯桐恹恹的：“累。不想动。”

可不是累吗？文学院向来是什么都要争第一的，成绩什么的就别提了，就连军训也要勇争第一。据说这一届教科院和外国语学院的实力也很强劲，在这种情况下，院长和书记希望导师们可以带领新生拼尽全力去战斗，继续保持文学院全校第一拽的辉煌。

这话听着都耳熟，周斯桐叹气：“我现在哈，就跟个妈似的。什么事儿都得找我。我看呐，大学生也没比高中生好带到哪里去。”

史今给周斯桐夹菜：“你们班是三十一个学生来着是吧？不好管？”

周斯桐摇摇头：“说真的，在当妈这方面我肯定是不如你了。”

史今“啧”了一声：“说啥玩意儿呢你。刚开学嘛，再加上军训，累肯定是难免的。他们跟新兵一样，刚离开家，又不适应，又累，又想家。你就得多照顾着点儿了。等一会儿你洗个澡，我给你按按，松松筋骨。”

吃完饭，周斯桐洗了个澡，史今就让她躺在床上，还真就给她捏捏肩膀，又按按腿。周斯桐也是真累了，史今给她按着按着，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史今给她盖上夏凉被，轻手轻脚的下床去关灯，再轻手轻脚的躺上床来。

周斯桐这一班的学生，按照她自己的眼光看，是不带的时候咋看咋顺眼；一旦带了这个班，就很想骂人。就像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没开窍的许三多也未尝不可爱；可是站在高城或者伍六一的角度的话，那她肯定比他们更想跟许三多动手。

周斯桐戴着遮阳帽，看三班四班的学生走队列。走了一下午，她已经有些心疼这位年轻的空军士兵了。

教官是个新兵，第一次带军训，很是惆怅：“这可怎么办呢？别的队伍都练上正步了，咱们这齐步走还走不好呢。”

二班的班导说：“那怎么办？”

怎么办？加练呗。教官一个一个的纠正姿势，周斯桐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插嘴了：“你这向前摆臂的时候，手心不得向内稍向下吗？拇指根部对正衣扣线，并与最下方衣扣同高，离身体约30厘米！低了低了！你这差两公分！”

教官讶异的转头：“你——你这怎么都背下来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啊，这不是最基础的吗？”周斯桐没太在意。

一班的导师说：“周老师刚从部队下来，她在部队待了有整整五年呢！看不出来吧？”

小教官又仔细看了看周斯桐，摇头：“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

周斯桐解释说：“文职人员，专技岗。我不是作战人员。”

于是这一下午，又是在纠正动作中度过的。周斯桐讲得口干舌燥，生无可恋。军训这玩意，还真就是挨训的不知训人的累。

周斯桐回家又问史今：“你当时给我军训，还给我单练过，你当时不觉得累吗？”

史今说：“给你训有啥好累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一点儿也没比许三多难训呢。再说了，后来给你单练了一天射击，你的成绩提升那么多，从36环提到42环，多大的进步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这数儿你都记得？”

“那我哪能忘啊。我也带过不少兵，可说真的，论射击的天赋，我不敢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吧，可你还真算得上是第一等的。作为一个班长，一辈子带出来几个好兵就算难得了。哪还会嫌累。”

周斯桐撅着嘴：“你这样显得我很没有觉悟哎。”

“你又不是教官。去训人不是你的本职工作。累了说两句也是没什么。我理解。”史今搂住她，“总想着他们这事儿是会上火的。不如转移转移注意力？”

“怎么转移啊？”

史今开始顺嘴胡诌：“嗯……当时我累了的时候，六一啊，小宁他们就找我一起擦车、打球、玩牌。做点儿高兴的事儿，就不觉得烦了。”

“真的吗？”周斯桐爬起来，“我不会打球，咱家好像也没有扑克牌……”

“玩牌其实没啥意思。”史今的眼睛亮得都有点发贼了，这在平时是不会有的，“我现在觉得玩牌真没意义。”

“这话不像是你说的，倒像是许三多会说的。”周斯桐还浑然不觉，依旧在笑。

史今来了个突袭，猝不及防把手伸进周斯桐的睡衣下摆里去了：“还不如咱俩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那不比玩牌强多啦？”

周斯桐的紧要部位被史今的手这么一摸，麻酥酥的不禁软软的“嗯”了一声，嘴上还逞强：“这就叫有意义的事儿啊！”

史今咬着她的耳朵，带着笑音儿说：“可不是嘛，昨天晚上给你按舒服了，我刚想整一下，你就睡着了，今天可躲不开咯。”

“谁躲了？”周斯桐不悦的哼哼。

“好，你没躲。”史今伸手在底下动作，生怕弄疼了她，“咋样？疼不疼？”

“可以——”

话音还没落，史今的玩意儿就顶住了入口。

对于周斯桐来说，军训虽然累，但晚上有史今的温柔又科学的开导和身体力行的抚慰，这几天过得还是相当不错。

史今呢，更不用说了。有妻万事足，其他的事情都是小事儿。除了媳妇这段时间太累了，身体跟不上。每天晚上她都答应得很快，但鸣金收兵得更快。她是真的很容易满足，倒是史今，还不上不下的，她就亲亲他的下巴，娇娇的说：“快点儿吧，真的好累呀。”

史今怎么舍得让媳妇儿累呢？只好再发狠一冲刺，交代了完事。

周斯桐在这个时候就会柔柔的钻进他的怀里，很会说几句甜言蜜语：“今儿真好。要亲亲！”

都是军训惹的祸。你说这帮孩子们，一个走队列咋能走那么拉胯呢？看把我媳妇累的！她虽然说是你们的老师，可也不是光属于你们的呀！那不能要学生，连老公也不要了吧？

史今突然开始莫名的平等的讨厌起周斯桐的学生来了。

话说伍六一自从参加了史今和周斯桐的婚礼之后，就也动了点儿心思。他因伤退伍之后，就在老家工地那里干活儿。本想开店来着，可是本钱不够。他自己也没觉得自己有做生意的天分。倒是见了史今之后，感觉自己未尝不能跟着史今一起当导游。

最起码，和班长在一起，也就不会觉得自己不适应军营外的生活了。

周斯桐觉得挺好的，还特意在他们学校教职工宿舍附近给伍六一找了个小房子住下。

史今帮伍六一收拾了两天房子，趁一切都搞定，准备攒个局儿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史今和伍六一定好了饭店，一起来学校接周斯桐。

学校东操场，现在正是军训的休息时间。伍六一和史今眼睛都尖，一眼看见周斯桐站在树荫底下给教官递水。俩人并排站着，隔得不近也不远。

走近了听，一群学生正在起哄，让教官表演个什么节目。

小教官被撺掇着起来了，上了单杠表演大回环。把这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激动得又是尖叫又是鼓掌的。就连周斯桐也被传染得跟没看过似的，也跟着“哇哇哇”了起来。

“嫂子天天就忙这个？”伍六一不太相信，“真是的，搁两年之前，我不比这强？”说完之后伍六一又看向自家班长，他的好班长面无表情，不过也是，周斯桐在部队看见他们玩杠，也没有这么激动过。

史今扬声喊：“斯桐！”

周斯桐回头一看，马上抛弃了小教官，笑盈盈的问：“你咋来了？六一！你家里都拾掇好啦？”

“都弄好了。六一可说了，请咱们两口子吃饭。就想着一起来接你。正好，六一也好奇你在哪儿上班，想过来看看。”史今恨不能把“两口子”这三个字嚼碎了。

“吃就吃呗，你咬牙切齿的干什么？怎么，他要加大红呀？”周斯桐就是笑。

学生们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老师！有人接你啦！是你对象吗？”

“不是对象，是合法夫妻。”史今面带微笑，宣告主权。

“哦！姐夫！！！”

有那热情的还追问不休：“姐夫，在你们家谁做饭？”

“谁做饭跟你有什么关系？”周斯桐板起脸来，“整那用不着的一个顶俩！正步还没踢会呢，就不知道练练？真是的，见过笨的，就没见过你们这号的！”

伍六一皱起了脸：“我听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就好像谁说过似的。哎不是，小周老师，你怎么也这样说话了？我听着你说话就跟听我自己说话似的。”

“可能从事军训教学的都会变成这样吧。”周斯桐不敢细想。

“谁说的，班长就不这样。”伍六一反驳。

“那你看呢。”周斯桐分析，“有人好操心，有人脾气好。但是很少有人又爱操心，脾气又好。你说这人呐，真是少见。史今真是万里挑一的，让我碰着了。”

史今被夸得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了：“说啥呢？这么多人在呢。”

周斯桐冷不防凑近了他说：“所以我们史今儿偶尔吃点醋，也是可以理解的咯。”

“你看出来啦？”很小声的。

“废话！这谁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