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错身让开那片全息投影通讯所覆盖的区域，靠边站在那看着管理者进入位置，大礼相拜，与奥拉亚院士殷殷话别，方澜还在心中回想自己刚才的应对和客套话到底合适恰当与否，猜疑自己紧绷的情绪与搜肠刮肚找出来的客套话到底有没有露怯。

这种场合这种应对实在是超出他的勇气范围了。但他还是厚颜略推辞了几句就接受了这个小庄园的赠与。——不管怎样，如果每年能有十五六万的进项，并且还有个这么近的属于自己的可以有一定权力做些变动的地块，很多事情他能做了。比如说实验更多的生物改良，找出合适的可用于拉尔兰度星环境改造的物种，也或者，有更多的能量石和钱，可以去预定更多的飞行器或者机甲练习机位和时长。

奥拉亚院士也是从卡帕威尔家族获得这份赠予的，这会他要离开了，转而交给就在本城读书的自己，等将来方澜自己要跟着将军前往普契尼的时候，再把这个庄园所属权交还给将军的某个孩子就行了。比如说约翰？

接下来的时间方澜的心神都转向另一件事。全息通讯。

对呀，这玩意校园三号路17号也有啊？之前副官们用来展示观看奥拉亚院士送给将军的那艘游艇的时候，方澜曾经在旁边看过，当时还惊叹这种展示的清晰自如。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将军卧室的天花板上似乎也有着这个全息投影的装置。

全息投影可以让对方整个人，动作面容表情都完全立体的呈现在自己面前，就像是真实的面对面一样，为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和将军进行全息通讯呢？每次都只是简单的使用通讯器？还觉得从通讯器里抽出光屏，尽量使将军的脸显示的更清楚的自己可聪明了？

接下来的参观方澜心不在焉。能拿到钱，OK, 能过来种东西，也OK, 这就够了。至于周六要不要过来小休，每年照常按例往首都星公爵府和这边海湖庄园送酒，或者偶尔佩拉蒙之类的家伙们还是会过来度假拿酒喝什么的，这都不是事。

等当天稍晚回到了校园三号路17号，方澜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房梳洗完毕，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打理好外表，便回到起居室，通过全息投影通讯联系将军的通讯器。

显然，将军那边能够看见此刻联系他的是全息通讯。所以通讯很轻巧的跳接到另外的方澜从未见过的地址上，然后接通的那一刻，将军的身影无声而迅速的显现在眼前。

方澜轻退半步，看清将军穿着一身正式的浅金带褐的礼服长袍正随意的靠坐在一个矮柜上。因为矮柜的存在使得他不得不微微蓬开羽翅将翅膀的下半部分放到矮柜的那边去，这使得他显得身形庞大了许多。看清之后方澜又上前半步，恢复到与将军面对面相距不到一臂的距离，仰头微笑：“啊，将军。您现在方便通讯吗？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明明可以和您进行全息通讯的……” 说着他伸手靠近将军礼袍上肩部垂下的一些金黄色穗须，那投影在他手指尖形成了一点金黄班：“这样我就好像还在将军身边和您说话了，……您这是在参加宴会吗？”

“确切的说是宴会的尾声。” 将军回答。方澜听说不由得转脸打量将军的身后和四周，有点担心此刻是不是有人在那边围观。将军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担心：“没关系。现在是在单独的房间通讯。这里没有别人。而且宴会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说着将军走开了两步出了全息投影画面外，转身时那大黑翅膀仿佛捎到了方澜，又很快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酒，将一个酒瓶随手放到了矮柜上：“正好和你聊聊。”

方澜站正了身体背起了手：“猜猜我今天给你看过千秋藤的花之后干嘛了？”

“……”将军靠坐着往后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方澜此刻是稍微上了点心打扮的。虽然是家居，但选择了贵族式的浅灰绿色带银色暗纹的长袍款式，上半部挺括而修身，下摆飘逸，浓密的黑卷发上部结了辫，环头冠周边承托住了冠饰和冠饰上亮闪闪的七枚橙灵，剩余的却蓬松卷曲如云似雾般一路悬垂，半在胸前，半在腰后羽翅表面。接通通讯前方澜自己仔细审视过，认为这个造型足够俊秀。

他猜想既然之前那件事后将军对他肢体戒备，显然是因为不愿意居于下位，那当然他现在就不遗余力的在这方面将自己给将军的不良印象给扭转过来。为此他甚至还上了一点淡妆，暗色的珠光粉修饰的他的肌肤犹如润泽麦色绸缎，同时也衬得他的眼睛像是泡在晶露里的蓝宝石，刻意提亮的红唇看上去就鲜美多汁。

“有人请你吃饭？”将军打量过后猜：“你把千秋藤的事情上报学校后，答应了分给他们的足够多，所以学校招待你了？看上去像是喝过酒。”

“哈，不是。千秋藤的事我叫了佩拉蒙来和学校掰头，都是他谈的。最后好像是答应了每次结果要给学校十分之一的果实，但日常还是我照顾，学校安排人外围警戒，但不许靠近。我不知道这算是给学校的多还是少。”

“那还行。佩拉蒙谈的不错。我以为学校会要求得到一半。”

方澜后怕的说：“学校会那么贪啊？幸好我找到了佩拉蒙。所以吗，然后我就和佩拉蒙去蓼园了。在那里品尝了不少种类的酒。”方澜看着将军的神色，将军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这个地名。于是他接着说：“是奥拉亚院士委派佩拉蒙，要将蓼园的所属权归到我名下。”

将军不甚在意的点头：“哦。我记得那好像是个风景挺不错的地方，有几种酒的口味也好。”

“佩拉蒙把这件事办完就要回首都星。奥拉亚院士要走了，他要回去再见一面。将军，您不送一送奥拉亚院士么？”

“已经告别过了，不用再见。” 将军依旧连细微的表情流露都没有。但方澜知道恐怕他内心不是如此。昨天佩拉蒙的言语流露出一件事实，因为和奥拉亚院士离婚的关系，将军除了匆匆在空港办了下离婚手续，甚至连首都星都不愿意踏足，没有去军部会议，没有觐见王上，没有回首都星公爵府见双亲和孩子们。显然这件事的痛苦让他都打破了一切应有的礼仪。

当然他明白在这件事上不能再纠缠，绽开笑容转换话题：“我想在蓼园做一些种植试验。那里地方更大，更方便我折腾。我现在好像已经能和植物沟通了呢！不是以前那样靠感觉，而是能明确的互相了解意思。我可以做好多实验了！”

将军颔首。

没有把“我会筛选出合适的适宜改造星球生态的物种”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方澜想等有眉目再说，并且方澜想起自己最新想明白的事情，他要跟着将军上战场，当然同时他也想到了以前，将军对他的常规体能训练飞行训练，乃至于飞行器训练机甲训练都更关心，他接着转换话题：“我还问到了学校我们这样的专业可以每周预约上真机飞行一小时，只是每次预约后不允许迟到缺席。我的虚拟仓练习时长可以每周真机飞行了！等明天我就去约上。”

“也可以多练练常规动力甲和地面设备。”

“当然啰。我可是农学生。我们农学院有专门的星球开拓设备训练，这些我早就约满了课时和练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到时候您来检验一下我的练习成果。”

将军那边低沉的笑了：“还有一段时间。而且这里告一段落后可能还要回到首都星参加一些军务会议。筹备又一次跃迁通道开启后增派队伍的事宜。”

“跃迁通道又将开启了？”

“并不是。只是大型舰船从人居星前往边境星轨道需要几个月。这些事忙完，回到塔特姆大概都十二月了。”

“噢。”方澜尽量不要让自己的失落过于溢出，但也不能掩盖到让将军误会他对此并不在意：“那今后我们都来进行全息通讯吧。”他再次伸手虚虚触到了将军的衣袖：“这样我就像是没有和您分在两地，我喜欢全息通讯。以后将军您打过来好吗？因为我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您方便。而我这里，我可以晚饭后的时间都呆在家里，就什么时候您接通都可以。”

将军再次笑了笑，这才低声问：“现在是因为我们都在人居星，只有三个轨道很接近的人居星实现了通讯网络的一体化。假如说我去往稍微更远一点的——就比如说相邻轨道的资源星卫星上，我们要联系可能就要申请特别通讯信道了。如果更远……”

“现在这几年我们都会在人居星不是吗？”方澜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不得不先抛了出来：“以后，将军，以后的话，我想参军服役，我想申请成为您的勤务兵，不知道要得到批准的话我要怎么做才符合程序。”

……

“你，要服役？”

“对！做您的勤务兵！我要一直跟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