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青琅山内涌出一阵混乱的气息。
那气息不断强大,不断逼近。
两方门人一时僵持住,不约而同地望向青琅山深处。
气息中心有一个人影。
是青琅山掌门。
易明期欣喜地向易长钦喊道:“长钦师姐,掌门出关了!”掌门早已习至八重,如今出关,或许便是突破了九重之境,骥安山人又有何可惧!
易长钦看得分明,无暇理会易明期,只觉得心中逐渐冰凉。
那不是青琅剑法一贯的剑气,甚至不是任何一门剑法所能带出的气息。它强横却古怪,庞大而无序,是易长钦前十四年从未踏足过的禁区。
天色逐渐昏暗,红日最后的光辉爬在地平线边缘挣扎。一片晦暗下,人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唯有慢慢逼近的恐惧裹挟着黑暗渗入心底。
须臾之间,那人御剑到来。
果然是青琅山掌门。
麻木和空洞布满她的面容,混乱的力量在她周身乱窜。
她逼近一位青琅山弟子。
那弟子本能地连连后退。
掌门持着剑,手腕一动。
顷刻之间,血洒遍地。
易长钦呆呆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听一声尖叫:“—这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理智与良知尽丧,失控弑杀,力量耗尽之时方消亡殆尽。
这种古老的传说,百年也未能一见。
“—快走!”
“去山里!”
“往外逃啊!”
顿时,人群四处流窜,兵荒马乱,迫切地想要从将至的血光中逃走。
“全都进山!”
易临禅满头大汗,忙不迭地呼喊。
易明期紧紧捏住易长钦的衣袖,茫然无措地仰头望着她。
易长钦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抓住她的手,拉住一旁的易问淮,急急闪避。
易长钦努力镇定,她不能慌乱。
她要自浩劫中存活,也要力保她的兄弟姐妹。
青琅山捧她如明珠,她自当回馈以光彩。
此时,多数门人已入山林深处不见踪影,唯有少数仍慌乱在原地。
易长钦向他们高喊:“密室!”
掌门闭关的密室,有代代前辈留下的保护,承得住巨力,是整个山门最为坚固的地方。
语罢,余下门人向山林深处的密室涌去。
易长钦急急地道:“你们也去!我去帮长老。”
面对走火入魔的掌门,此时的易临禅除去躲避,无计可施。
她和另外几个掌门徒劳地挥出道道剑气,然后被掌门周身的黑暗尽数吞噬。
掌门随手一劈,便是山崩地裂之势。
悬殊之差,看不到丝毫希望。
忽然,几位长老齐齐上前,将力量积蓄在一处,向掌门奋力一击。
掌门以剑相挡,不过踉跄一步。
易长钦看准机会向掌门背后绕去,用尽力气一刺。
掌门受伤了。
易临禅大惊:“长钦!躲开!”
下一刻,掌门已面向易长钦,手中利剑穿透了易长钦的肩胛。
她过于天真无畏。
殊不知天才之名仅存于歌舞升平之间,生死一刻之时便如此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等待她发光,可她仍旧懵懂,她决胜的信仰仅是沧海一粟,力量也不过蚍蜉撼树。
她是沃土中长势蓬勃的幼苗,拥有参天大树的潜质,却从此失去了光辉照耀。
易长钦踉跄站起,拼尽全力躲闪开。
而掌门的动作并未停止,她身形一动,便循着此前众人逃走的踪迹而去。
易临禅与几位长老紧随其后。
她们一次次冲上前,又一次次被击退。她们徒劳地追在掌门身后,看着所过之处一片血光,一个个小辈成为剑下亡魂,惊叫与痛呼此起彼伏,昔日平静全部被粉碎,青琅山俨然成为人间炼狱。
易长钦不敢与掌门正面相对,便挺着伤痛,将易问淮与易明期二人送入密室,便凭借敏捷的身形,企图将掌门吸引至无人之处。
螳臂当车又能撑到几时。
掌门本能地察觉到密室方向聚集的气息,挪动步子,欲要前行。
易临禅已满身是伤。她一咬牙看向其他幸存的长老,目光交错之间,与其他几人达成了共识。
她喊道:“长钦,青琅山便交给你了!”
随后易长钦便被一股力量丢了出来。
她看到火光四起,看到四位老人飞蛾扑火,看到平地惊雷,看到灰飞烟灭唯留余寂。
易长钦撑着地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她抬起头,眼中是浩渺的青空,无边无际,全数压在了她的肩上。
……
骥安山门人退到青琅山外安全的地界,楚玠一旁的门人靠近道:“少主,已经告知各山门主……”
楚玠点头,微微一笑,恍若神明。
世道果然公平,给出至高无上的天赋,也必然要给予重重一击。
平庸,黯淡,熄灭。
否则,天道要如何酬勤呢。
……
温承瞧着山中突然多出来的陌生少女和少年们,疑惑地看向师兄。
“师兄,为何青琅山门人要算作我门下弟子?”
面对问题颇多的师妹,青年温柔地道:“你可知最近江湖有传言,青琅山已几百年无人练至九重剑法,掌门又恰好在突破之际出了意外,各个门派都说……青琅剑法不是正道,修至顶阶只会让人走火入魔。那时整个青琅山损失惨重,而我道之人皆心善,便商议共同收留青琅山子弟。”
“其他门派便也算了,此前青琅山人可是偷了我门剑法!至今都没有踪迹……”
师兄无奈一笑:“各个门派都要收留青琅山人。宽以待人,方是君子所为。”
小姑娘眉毛一撇:“哼,师兄,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少门主,看来是骥安山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