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琢磨打赌的事。”夏杰暗地皱了皱眉头,手上噼里啪啦敲着电脑,“是我说的,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我们几个跟学长无冤无仇的,就是闹着玩,没谁真想要你的车,改天请我们几个吃个饭,这事就这么过去得了。”
蒋寄野:“那我怎么还没问,他就——”
夏杰半天没等到下文,停下敲键盘,转过身:“就什么?”
蒋寄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摇头:“不对。”
夏杰:“?”
蒋寄野用一种梦游的不确定语气对夏杰说:“我好像已经……”
已经赢了??脱单了??
问题在于赢得太轻易了,蒋寄野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好像在趁人之危。简单三个字愣是卡在嘴边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恰好手机铃声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蒋寄野抬手表示暂停,待会再和你聊。
蒋寄野掀开被子下床,去阳台接起来电话:“喂,爸。”
“什么钱?哦对,是我花的。”
“没出远门,没遇到危险,也没人绑架胁迫我拿枪指着我管我要钱。这里是国内,您想什么呢,你助理是不是没事干了,这点小事都要跟你报告。”
他爸没好气说:“我助理为什么操心,你心里没点数,上回差点让一诈骗的清空你荷包你忘了,你往常一个月的开销还没我助理工资高,说吧,这回又背着我瞎折腾什么了。”
提起遭遇专业团伙差点被套走卡上余额的那一回,蒋寄野就老实了:“拿去交朋友了。”
他爸心顿时放了下来——只要不是搞投资就行。
又对他口中的朋友来了点兴趣:“什么朋友,是正经人不?”
这叫什么话。不是正经人难不成还是只狗熊。
蒋寄野无力道:“是我们学校校友,您说呢。”
“小兔崽子,长出息了。”他爸会错意,笑骂了两句,“校友好啊,我像你这么大都跟你妈处了两年朋友了,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朋友要是没谈成,回头出门也别说是我儿子了,老子丢不起你这个人。”
蒋寄野:“……”
蒋寄野试探地问他爸:“那我要是交上朋友,没两天又跟人分了,你会怎么样。”
对面语气一下就严肃起来了,“什么意思,哦,觉得自己成年了,可以放开了玩是吧,我把丑话放在前头,我要知道你欺负了谁家孩子,你看我回去不把你腿打折——少跟外面那些个混账玩意儿不好学,听见了没。”
蒋寄野:“……知道了。”
他爸仍然不太放心:“你跟那孩子处多久了,要不哪天你抽空把人领家来一趟,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她家里父母有什么条件,咱们也好早点做准备。”
蒋寄野脑袋都大了。
哪来的一家人。谁就跟你一家了。
您儿子跟人确定关系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也没打算长久地处下去——
不,不能说,不能让他爸知道谈对象追求人是在打赌。不然他爸真能找到学校拿扫帚抽他一顿,再五花大绑捆着他给对方道歉。
脱单也不能说。他爸是真能干出拎着东西拜访对方家长的事,美名其曰提前为结婚做准备。
好像但凡行动晚个一两秒,自己儿子就要被甩。
蒋寄野头疼不已:“还没处上,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我才多大,您老跟着着什么急啊。”
他爸冷笑:“我就知道,就你眼睛长头顶上的臭脾气,谁家好姑娘愿意跟你,我不给你添乱,哪天我跟你妈退休了过二人世界,你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蒋寄野被亲爹一顿冷嘲热讽,挂完电话好一会都没缓过来劲。
您是我亲爹不?瞧不起谁呢。你儿子这辈子能打光棍?
开玩笑,你儿子就是破破烂烂地搁街头上要饭,照样有人愿意领我回家好吃好喝地养着我。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高岭之花为什么随随便便地同意了。
他是不是也喝多了?
蒋寄野在阳台迎风凌乱好一会儿,没能理明白一脑袋的浆糊。
夏杰出来阳台洗手,瞧见他戳得像块木头,接道方才的话茬:“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蒋寄野直觉不能提,起码得再确认下情况。回道:“没,没什么。”
夏杰:“……”
话说一半,你是真没挨过打啊。
夏杰表情忧愁地挠了下脑袋,顺着目光看到他手里手机,没话找话地问:“一块下去吃饭吗?”
蒋寄野看眼天色,才发现快五点了。
他草草洗把脸,扒拉两下头发,拿上校卡和钥匙:“不吃了,我得出趟门。”
“你等会。”夏杰叫住他,支支吾吾一阵蹦不出来像样的词儿。
蒋寄野的眉毛慢慢地扬起:“你可千万别说你喜欢我,我是直男。”
夏杰彻底没脾气了,肩膀一垮,说:“我刚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你是不是正式准备追那个谁了。”
哪个谁?
蒋寄野等反应过来:“是。”
一提到这个,蒋寄野就感觉自己瞎子点灯——白忙活了一场。
定金已经发过去,肯定是退不了。
算了,以后碰见喜欢的人也少不了这么个流程。权当积攒回经验。不亏。
夏杰表情更复杂了:“你花了多少钱?”
蒋寄野说:”定金四千多,全部下来应该不会超过两亿,也没多少。”
不——超——过——两——亿
没——多——少——
夏杰表情空白。
蒋寄野察觉到自己无形中好像又凡尔赛了一把,问他:“一辆车,一套房,杂七杂八再加上些别的,还没两个亿,很多吗。”
还没两个亿——
很多吗——
父母奋斗半辈子,一线城市家庭出身小有家底的夏杰家也曾自诩小中产,受到来自富二代的迎头一击,膝盖中了一箭,险些当场栽倒。
数字超出一阶学生能理解的范畴,,夏杰麻木过头,反而冷静下来。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寄野,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蒋寄野:“你要是还想劝我放弃,那晚了,不用说了。”
夏杰说不是,望着外头天空一阵吞吞吐吐:“就是,那个,我昨晚上闲着没事,跟叶骏蹭了顿饭,完事大家太高兴,喝得都有点上头,你也知道我俩的酒量都不太好……”
蒋寄野听他提到叶骏,心中有了个猜测。
可能是辩论赛门票的事,又或者掺杂着刚入学的班长竞选。
叶骏此人,平时看起来有说有笑把蒋寄野当自己人,有回宿舍内聚餐,他酒量差,又不小心喝得多了,借着跟女朋友打电话闹矛盾顺嘴秃噜了两句,大家才知道叶骏心里还有根刺儿。
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跟蒋寄野有关。
大一刚入学那会,蒋寄野一时冲动毛遂自荐过竞选班长,没多久,不知从哪传出的风言风语,说他走后门收买了学院导员,已经把班长和年级委主席的职位预定下了。
毕竟,大学里的班长和年级主席一职说小虽小,链接着学生和学校,能提前获知很多有用信息、锻炼交际能力,将来放在履历上也是好看的一笔,是学生间为数不多有实权且很抢手的职位。
蒋寄野长得帅,吃得开,凭亿近人和同学打成一片,当选的呼声很高,买通导员的传言一传出来,他忽然觉得挺没劲的。
他家的资产几辈子扔不完,上学就为了开心,他不需要积攒人脉,不需要毕业后漂亮的求职简历,犯不着为了满足自己的雷锋精神起早贪黑给同学服务,还要背后被人骂吃相差,跟出身不如他的同学们抢蚊子腿。说出去蒋寄野都嫌跌份。
他这一退出,低调会做人的叶骏顺理成章成了班长。话里话外,很感谢蒋寄野给了他锻炼自己的机会,平时也格外更照顾蒋寄野。
蒋寄野很无语,这也是他不想和叶骏多接触的原因了。
我参加竞选是我乐意,我退出也不是特意让给你的。犯不着一边作出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恭维伺候,一边蛐蛐我内涵我是摄政王,会偷偷给你穿小鞋一样。
那次,舍友们都以为蒋寄野在隔间上厕所没听见,不过叶骏除此之外没表现过任何不满,被人酸两句不会掉块肉。蒋寄野大度地在心里原谅了叶骏这个不孝子。
半天没等到夏杰正题,蒋寄野一脸便秘地叫停:“回头再说,我得出门接人去了。”
夏杰果然停住了,一脸懵圈地问:"接谁?"
蒋寄野说:“薄悬。”
夏杰:“……?”
那高岭之花?
等会儿,你不是连联系方式都没要着吗?这就把人约出去了?
夏杰目送蒋寄野意气风发地出门,像个送学渣孩子去高考的家长,面色更忧愁了。
·
蒋寄野将车停在经管宿舍外围的主干道,打开微信里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微信。
薄悬的微信名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头像则是一张构图简单光线昏暗的日照大树图。
也是稀奇,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大学生,社交画风成熟得跟中年人有的一拼。
不过这树长得可真树啊,形态标准,枝繁叶茂,蒋寄野瞟了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张图。思考一番未果,只当是网上流传比较广的网图。
他琢磨着打字:“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等会儿,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我很着急。
“下来,我在你宿舍楼下。”
不行,语气好像太霸道了。
“学长,你还记不记得你中午答应了我什么,不会睡个午觉起来就忘了吧哈哈。”
草,我好像个沙雕,赶紧删掉。
聚精会神之际,手机顶端弹出来电提醒,蒋寄野一个手抖,把编辑到一半的消息发了出去:“学长,你还记不记得你中午答应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