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小厮应了一声,转头消失在后边。
不久,带了两个人出来。
那人一看到两个人,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加惨白。
掌柜仍然面上一片淡然,如同平静的湖水,能包容一切。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人群吵吵嚷嚷,入水般沸腾。
“那这位兄台可认识这两位女子。”
那人突然魔怔了一样,恍恍惚惚,自言自语一样:“不知道……不,不知道。”
还顺带着摇头,仿佛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罪行。
朝廷对拐卖处置很严,更何况情形恶劣,把刚刚和离的妻子和女儿给卖了,那就是刑上加刑。
一旦沾上了拐卖就是十年的牢狱之灾,眼前如果这两婆娘指证,县官一调查,他被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什么都坚决不能认账。
掌柜也不听他狡辩,轻柔地看着母女俩。
眼中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有安抚和温柔。
那位母亲仿佛从那眼神中得到了鼓励和支持,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门口此时已经有点站不住脚,软手软脚坐在椅子上的人。
怎么可能,他明明做得很隐蔽。
他甚至都没有跟人贩子见过面,信件全部销毁。
甚至是这两个人自己说要去外地谋生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关他的事,不管他的事……
母亲抬起头,脸颊上还有未消去的鞭痕,额头上还有大片的青紫。虽然在远处很难看清与皮肤相近的青紫,但是鞭痕留下的疤触目惊心,令人揪心。
如果刚刚百姓们看热闹还只是沸水,现下就仿佛还未煅烧好的铁水落入水中,响动剧烈无比。
“这不会是卖了妻儿的畜生吧!”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众人惊觉。
听着众人的话,女子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并没有为那些人骂她丈夫而感到任何触动。
这些日子她是看清了,这些为她申冤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鱼龙混杂,不过是些随大流,没有一点自己想法的百姓。
看着那人此刻显得怯懦而怕死的眼神,女子有些想笑。
“蒋平,那些银钱挣得亏心吗?”
声音平缓,但是话语像一把屠刀,一步步向蒋平逼近,直至勒到喉咙,让人窒息。
“真以为我没有证据吗,我被拐的第一天就狠狠发誓,哪一天我还有机会回来,我一定要告得你头身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语气中决绝和满腔怒火将场面燃烧起来。
女子将证据摆到了众人面前,顺道掌柜将人贩子也押了进来,让众人看看。
人贩子亲口承认了只给了蒋平五两银子,凌从钱庄的事告一段落。
不过之后百姓嘴里的凌从钱庄就如同正义的侠客,抓住恶人,救回无辜之人。
郁欣笒和云清宁是无意走到这边的。
除了凌从钱庄,这边大多算不上正经买卖。
有赌坊,有青楼,这青楼呢还有男女之别,不是说客人性别,而是说招待之人,有些客人喜欢男子,有些喜欢女子就分别去不同的酒楼,只要有钱,其余是都不成问题的。
那些色欲包天之人总会用色眯眯的眼神一脸不对劲地瞧着你。
但是不断有人往这边赶,好像是听到什么消息赶过来看笑话一样,云清宁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郁欣笒还是挺喜欢凑凑热闹的。
所以她们终究还是来了这边。
前边的人太多了,他们没有挤进去,靠着一层层的消息传递得知道了一点信息。
“一个畜生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卖啦!”
就在他们前方的人和旁边相熟的人交流着情报。
“真是连猪狗都不如。”
说话的人狠狠的呸了一口。
“要是遇到这种人,我宁愿我女儿一辈子都不嫁出去。”
“我看哪,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好男人。”
这句话一出口,前方两拨人就吵了起来。一群男的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和讲那话的女人骂起来。
云清宁对这种无止境的争吵没有意义,反而觉得有些头疼,前边有认识郁欣笒的妇人,兴奋地与拉着郁欣笒说刚刚的情形。
云清宁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心中终于松快了一点,人多聚集在一起就会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味”,气味有些浓,她有些忍不住。
微风从后吹来,漾起发丝,背后有些发凉。
云清宁的第六感一像很强,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
她迅速回头,想打一手猝不及防,结果看到一张俊逸的脸,正笑眯眯的盯着她。
不闪不避,直视她的目光,眼眸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包容一切,但是没有吞噬的意味。
还有些……促狭。
云清宁眨了眨眼,也许是自生成长的环境和性格全然不相似,她其实根本揣摩不出沈归宴的意思。
曾经是,现在也是。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只是沈归宴的目光,想要将他眼中的促狭盯到消失。
难得起了一点稚子才会有的想法,直到沈归宴终于败下阵来,只有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云清宁才总算放开了视线。
仰着头的姿势总有些不舒服,云清宁一边缓着脖子的僵硬,一边想起了被她刚刚忽略的小细节。
明明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眼,极小的一瞬,沈归宴的表情没有笑,有点像是刻薄的,漠视的,但是她没有抓住。
为何又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这,算算角度,那座茶楼的那一排包厢,刚好是最能够看清这边的事情。
疑惑从心底漫开,云清宁没有继续转头,愣神今天中午师父所说的话,顺便等着郁欣笒看完热闹。
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是打在她身上,身体总有些僵硬,云清宁想忽视,但发现做不到,干脆沉下心来思索,当它不存在。
-
茶杯当中刚被侍女斟了一杯茶。
今日的侍女长得珠圆玉润,脸瞧着有些可爱。
手上还残留着刚刚侍女身上的香气和体温,他凑近嗅了一下,眼神中短暂的迷离,但很快消失不见,重新变得严肃。
此时房间中只留两人。
属下站在茶榻之下,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房间中昏暗无比,只有香炉中的白烟弥漫,帮着屋中的人缓解长久以来的头疼。
终是等着男人喝完了茶,略显低沉的声线回荡在空气中。
“常州那边的事还有需要给几个月。”
“那位刺史说就快了,不出一月,就能全部处理好,传到京城。”
传到京城,也就离陛下不远了。
属下恭恭敬敬的回。
男人皱了皱眉,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很满意。
“让姓黄的快点,在这样拖下去,我就可能保不住他的安危了。”
“是。”
“你等下把给我看病的郎中请过来。”
那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钱庄呢,还在苦苦坚持?”
短短一天,消息没有这么灵通,属下并不知道钱庄发生的事。
凌从钱庄不止在常州,全国各地都有这个钱庄的存在。凌从钱庄一日存在,他的钱庄就发展不起来。
只要这件事不得到解决,那么到时候什么都不发生,只要传出去……
人言可畏。
属下回答:“应该这几日就准备往各地传了,消息拟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
又想起一个麻烦事。
“婚宴的事,知道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