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小三爷这回伤的极重,一时半会儿该是出不了院的,他们两个姓张的做事善始善终,目送着吴邪躺进医院,生命无虞后才离开。
回顾这几天,不得不承认吴邪那小子有点子邪门,别的不说,烛九阴那样的大家伙都能整出来,不敢说千年难遇,百年难遇也是绰绰有余。他们前后三批人进山,不管目的是什么,但最后活着出来的,除了他们两个张家人,就只有吴邪本人了。
照这样来看,还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由于这次进山一直跟着吴邪,出山的时间不确定,国内有航空管制,这次出行也比较仓促,所以她干脆吩咐机组人员不必逗留,先行返回。
如此种种,如今张海晏出了秦岭也没有急着返回京城,她不着急,张起灵就更不着急。
两人先就近找了家干净的酒店,洗澡换衣服,然后悠哉游哉的点了一桌子饭菜,葫芦鸡,酱牛肉,炒猪肝,回锅肉,琉璃茄子,煲仔饭,地三鲜,也不管正不正宗,反正都停好吃,尤其她在秦岭啃了好几天的压缩饼干,现在吃什么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张海晏正啃着鸡翅,这时对面张起灵突然开口:“你觉得张海客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张海客怎么了,人挺不错啊。”咔嚓咔嚓一只鸡翅下肚。
“那你愿意嫁给他吗?”
“咳咳咳…………”
张海晏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止住,才用惊奇的语气道:“开什么玩笑!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张起灵没有被张海晏的话冒犯到,他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为什么不愿意?如果不满意张海客的话也可以换人,我可以通知张海客安排人选。”
张海晏不理解这位百岁老男人的脑回路,难不成张海客附体了?简直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
她恼怒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和谁都不行。”饭还没吃完,她低头继续吃菜。
原以为张起灵会生气或者继续在催婚这件事上纠缠,不料他沉默半晌,说道:“这是张寿昶——你父亲的意思。”
“谁?那个shou那个chang?他没死?”张海晏手里的竹筷与白色瓷碗碰撞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秦岭山脉横贯南北,自古时起就被尊为华夏文明的龙脉,山间草木葳蕤,树木茂密,人迹罕至,各种动物在此繁衍生息,捕猎觅食,亘古至今,千年不变。可张海晏却对这里无感,这不是活人该呆的地方,那棵树更是晦气,理论上来说,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都是被这棵邪树间接害死的。
而张寿昶,就是她的父亲,同样早早死在这里,尸骨无存,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张起灵看她反应不对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是张寿昶前辈的遗愿……”
他缓缓说出了张寿昶与他的故事。
二十世纪初,当时张家的掌权者们突然想起来调查康熙年间前任张起灵被刺杀的悬案,于是组织人员开始探索泗州古城遗迹。
张寿昶和他就是其中的一员。
当然,张寿昶是正经干活的人,他是血包。
一行人干活干的中规中矩,各司其职,张起灵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很轻,显然这段经历不是很愉快。而他与张寿昶真正意义上开始交流是因为他们一行人出了变故。
什么样的变故呢?
有内鬼,张起灵只说了这三个字,张海晏也猜出来了,张家出了叛徒,当时的探索队伍里有人故意触发了青铜铃铛,防范不及时的张家人陷入了自相残杀的境地。
一场毫无理智的无差别攻击之后,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位幸运儿,张寿昶和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屠杀仅仅只是个开始,这是一场由内而外的专门针对他们的围剿。
墓里有叛徒,同样外面也有。
他们爬出盗洞的时候有人偷袭,他一个小孩子那里是对手,是张寿昶救了他,然后利落的杀光了盗洞外面的所有人。
张寿昶很凶,这是张起灵的评价。
后来不知道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他们受了不轻的伤,一起下去做血包的张家小孩也只剩他一个人,再继续探索已经不可能了,目前当务之急是回本家汇报叛徒的事。
他们相识就是在这个阶段,因为他们中有个人要他去“捡”明器换钱,张寿昶制止了他们。
张海晏脑补了一下剧情,有个重伤的中年秃顶油腻男躺在地上喋喋不休,中心思想是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偏偏最该死的杂种不死,既然活着就得学会感恩,赶紧给他们这些高贵的本家人当牛做马才行。而可怜的小孩儿听到了却装作没听见,依旧沉默的躲在一旁。这时大英雄张寿昶踩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拯救了落难的小孩,严厉的斥责甚至武力说服了厚颜无耻欺凌弱小的男人。
bingo!
逻辑成立。
张寿昶与张起灵都友谊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对于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来说,张寿昶勉强算是个可靠的大人。
“他说他有个女儿,很聪明,很乖巧,和我差不多大,希望以后嫁个妥当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张起灵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怔怔的,仿佛在怀念曾经那个短暂的保护过他一阵子的人。
从泗州古城到本家大宅,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有人重伤不治身亡,短到不足一个月就走完了全程。张起灵的失魂症很严重,他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如今总算想起来了一位还算亲近的故人,他总想去考虑一下他的遗愿。
啊!原来当年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张海晏心想。
听完这个简单的故事,张海晏回味了一会儿,心下一阵悲凉,可这种情绪对她而言很是讽刺,逝去的人终究已成过往,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又想到张起灵都脑回路,不禁哑然,觉得奇葩两个字都不能说明这人的清奇之处,只好选择转移话题,“算了,他都已经死了,不提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张起灵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
呃,张海晏以为一向神出鬼没的张起灵业务应该很忙,没想到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竟然问到了他不忙的时候,这话要怎么接?
一向头脑灵活伶牙俐齿的张海晏突然变成了闷嘴葫芦。
“……要不回京城,正好那群小崽子没人管,族长你可以看着他们练练身手,我平时太忙没时间管教……”
“好。”张起灵答应了。
“啊?啊!”张海晏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张起灵竟然真的同意了,那还等什么,当场给行政主管打了电话。
……
有时候张海晏自己也得承认,她的下属们真的很优秀,就比如眼前的这辆芭比粉的悍马车。
emmmm……
看到这么靓的车子后,张海晏的瞳孔开始了持续性的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如此循环往复,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瞳孔地震。
天杀的,风格能不能搞统一点,芭比粉和悍马的气质兼容吗?这是谁的审美?这么地狱,是要吓死谁呀!
最后,还是张起灵那张万年不崩的冰块脸carry了全场,张海晏打蛇随棍上,殷勤的帮忙开车门,张起灵也不客气直接跟上。
可就在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一只满是老茧的手精确到钳住了她的手腕,张海晏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挣开。
这就尴尬了,她整个上半身被拖进车里无处着力,只能狼狈的趴在座椅上。
啊啊啊!!!
不说司机,街上随时会有来往的行人注意到他们,反抗无果的张海晏怒吼出声:“过分了吧张起灵,放手。”
张起灵面露疑惑,“你要去哪?”
张海晏面不改色的说道:“生意上遇到点麻烦,要去处理一下。”然后又使劲抽了抽手腕,低声道:“先把手放开,有人过来了。”
手腕上的压力终于消失,张海晏直起腰,扶着车门站好,玛德,狗东西,她手腕上明晃晃的一圈青痕,活像被家暴了似的。
张起灵默默移开眼神,手指微动,显然并没有接受张海晏的说辞,只是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气氛有些沉默……
啧,张海晏挠挠头皮,也是头疼,张起灵怎么突然开始多管闲事了,烦。
一阵微风吹过,路边的柳条随风摆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带着一种柔韧的美感。
虽然但是,她为什么要跟张起灵报备行程?族长怎么了,当年她父母都管不着,难道今日族长就能命令她吗?
做梦!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理直气壮ing~
“开车吧,师傅。”砰的一声,张海晏重重关上车门,快刀斩乱麻,直接命令司机开车。
她张海晏无拘无束大几十年,能管教她的人不多,她的父母,她的师父都已经早登极乐。混到如今有钱有势,为的就是往后余生继续无拘无束,就是如今张起灵当前,她亦无所畏惧。
……
张海晏目标明确,第一时间入住酒店,发挥钞能力支使酒店管家购置了一整套换洗衣物并提前浣洗干净。
现代社会要说那点最好,那必然要说到如今发达的娱乐产业,男女老少皆宜,贫富贵贱皆可。
有玩刺激的,也有玩格调的,有阳春白雪的,也有下里巴人的,总有一款适合你。
而张海晏,她都喜欢。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西安不愧为十三朝古都,三秦大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吃的好吃,玩的好玩。
她四处走走看看,小时候那会儿日子苦,中原大地四处烽烟,老话说宁做盛世犬,不为乱世人,如今看来,这话一点儿没错。
她也不爱逛景点,什么兵马俑始皇陵的她不感兴趣,过去的东西即便辉煌灿烂,却也掩饰不住那股藏在骨子里的腐朽陈旧。她喜欢鲜活的,明媚的,生动的,有生命力的东西,比如喧闹的集市,比如昂扬青春的小孩子。
曾几何时她还暗地里嘲讽过吴邪过得颓废糜烂,其实都是灵长类动物,消遣娱乐的思路是一模一样的,主打一个摆烂。
什么张家,什么九门,关她什么事?
天塌了个高的顶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开心享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