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虽然不哭了,但低垂着脑袋,肩膀抽搐,明显还在偷偷掉眼泪。
宿星有点头疼。
“小聋子,怎么回事?”宿星见问黎臻问不出,便问站在一旁的小聋子。
“好几个孩子把阿臻推倒了。”小聋子三言两语说完,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宿星登时面如菜色。
“被欺负了不知道告诉我?”
黎臻嘤嘤的哭,宿星哼了哼,道:“就知道窝里横。”
嘴上数落小孩,但蹲下用自己的袖子给黎臻擦眼泪,还道:“没事,等一会我带你打回去。”
他的人还能被欺负了?笑话。
廖大夫也过来了,还给黎臻买了一碗绿豆糖水。
“哭的嗓子都哑了吧,快喝。”
几个人一起哄,黎臻不哭了,乖乖的把糖水喝完,然后跟着宿星回家。牧野则独自去卖野味,一会过来找宿星。
廖大夫摊子前有个客人走不开,小聋子留下看诊正好帮忙,所以宿星独自领着黎臻回去。
在回去路上,宿星说了很多铺垫的话,生怕冷不丁说送走大黄,小孩又大哭。
可是说了好半响,黎臻都像是没听懂似的,还问他:“宿星哥哥,什么叫防患于未然?”
宿星一时语塞。
他哪里知道怎么解释?
这句话还是牧野同他讲的,宿星照般过来劝黎臻而已。
“额……就是……就是预防的意思。”
宿星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两个字,俩人正好走到家门前,大黄看见黎臻高兴的转圈,尾巴欢快的摇起来。
“大黄,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啊?”
黎臻在黎家时被人侍候惯了,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唯一自己动手做的,大概就是偷摸照顾大黄。
和宿星回来后,他本就不喜欢大黄觉得脏,黎臻更不敢让他太操心了,什么添水添饭的活,都是黎臻抢着做。
给大黄的水盆里添满水后,黎臻蹲在大黄面前,絮絮叨叨的和大黄说话。
宿星越发不忍心了。
“小孩,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听没听见?”
黎臻转头,疑惑的看他:“听见了呀,你不是说预防嘛?”
宿星一脸正色:“那你说说看,预防什么?”
黎臻挠头,方才光顾着吃糖糕了,还真没仔细听,好像都是一些车轱辘话,来回的轱辘。
“就是要保护好自己,自己的安危最终要。”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大差不差,黎臻心想。
以前在黎家上课时,她就会这样被夫子提问。
黎臻最害怕突然被提问了,她怕自己答不好受惩罚。
于是有些紧张的问:“宿星哥哥,你是要惩罚我吗?”
对,黎臻想起来,她哭的时候宿星语气特别不好。
是不是因为她哭,所以宿星哥哥不喜欢她了?
想到这,小孩慢吞吞的起身,来到宿星面前,沮丧的耷拉着脑袋,伸出两只有窝窝的手,手心朝上。
“宿星哥哥,你罚我吧。”
在课堂上答不出问题就是要受罚的,黎臻刚哭完,眼睛红彤彤,鼻头也一片红,瞧着可怜巴巴的。
“罚你干什么?”
宿星诧异:“什么意思?你在家还要被打手板?”
这回换黎臻不解了,抬起头一脸迷茫:“难道你不会被打吗?”
两人对视许久之后,宿星先动。
他抬手把小孩的手压下去,道:“我不打你,打你也解决不了问题。”
黎臻登时高兴了:“真的?”
宿星道:“真的,小孩啊,我的意思呢,就是我们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所以最好不要留隐患在身边,你明白吗?”
黎臻重重点头,但宿星总觉得小孩不像是明白了。
“小孩,我是说,大黄情况太特殊,留在家里有危险,如果大黄发狂或者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第一个遭殃。所以,把大黄交给神婆好不好?让神婆帮忙驱邪,等到没问题了,我们再把大黄接回来。”
黎臻一张小圆脸拧成了苦瓜。
“不可以的,蔡嬷嬷睡着后,现在我只剩下大黄了。”
黎臻个头才到宿星的腰,小孩仰头看他,隐隐又有哭腔:“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会送走大黄吗?不要送走它好不好?大黄很乖的。”
宿星无奈:“我知道大黄乖,可存在隐患,我也是为你考虑。”
见怎么也说不通,宿星只得冷下心肠。“大黄今日必须送走。”
小孩哇的一声就哭了。整个黎氏一族全部都抛弃她,如今只剩下大黄陪伴在她身边。小孩不明白,为什么连大黄都要离开,越想越伤心,哭的也越大声。
宿星刚开始还好声好气的和黎臻讲道理,但过了一会被黎臻哭的脑袋嗡嗡,索性捂着耳朵,让小孩自己哭去。
一抬头,宿星发现不太对。
咦,大黄呢?怎么原地只剩下一根绳子了?
“小孩你别哭了,你看见大黄去哪了吗?”
“……没……没看见。”黎臻擦了把眼泪,有些迷茫,“它刚刚还在的。”
宿星急了:“怎么跑了,完蛋,若是出事可就遭了。”
“走,我们赶紧去告诉镇长,让他组织人手快点把大黄找到。”
宿星一脸紧张,黎臻也跟着着急起来,牵着宿星的衣角跟着一起跑。
跑着跑着,宿星余光瞥见小孩在掏什么东西。
只见小孩白嫩的手心里出现一块包好的糖糕,她跑的小脸通红,说话也断断续续:“……给你……留的。”
明明俩人方才还在吵架,小孩气的直哭。这么一会,小孩就不生气了。
宿星不免对黎臻又怜爱几分,索性慢下步子,接过糖糕分成两份,俩人一人一半。
眼看着快到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宿星吃东西比较快,黎臻还在慢条斯理的小口吃着。
宿星说道:“小孩,你说会不会是大黄听懂我们说话了?”
都说狗有灵性,会不会听懂要将它送走,所以自己跑了?
“能听懂。”黎臻认真的点头:“以前我没意思的时候就会去找大黄说话,大黄很聪明的,当然可以听懂啦。”
宿星汗毛直立:“能听懂人话更恐怖。”
俩人到的时候镇长不在,宿星与镇长儿子说明情况后,他还不以为意。
“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是真的,而且大黄现在跑了,我认为最好快点把狗抓住。”
那时候宿星从迷雾林里出来,告诉镇长儿子有吃人的藤蔓,他不信。这次,镇长儿子其实也不信,但藤蔓是真的,他不信也得信。
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镇长儿子匆忙去找老爹,镇长回来后又询问一番。
宿星全都说了,但是他犹豫一番后没说赵秀才的事情。
宿星想的是,要送走大黄狗黎臻都这么难过,那赵老太呢?她就这一个儿子,岂不是要伤心死?
可是不说,又有危险。
小少年犹豫的功夫,就听一道声音斜插进来:“镇长,赵秀才恐怕也有相同症状。”
“什么?此话当真?”
宿星回头,来着竟然是牧野。
牧野从小养在牧氏一族,在地动发生后目睹邪祟出没的惨状,他毫不留情的说出实情,镇长当即派两拨人,一拨人去找狗,他则是亲自带人去赵家。
一行人来势汹汹,赵老太当即激烈反对了,“你们做什么?镇长啊,你快拦着他们啊,这是要干什么啊?”
“哎呦,要我老命啊,你们莫不是强盗?”
赵老太的反对没用,何况她现在看起来虚弱极了,都不用人推便跌倒在地,牧野上前扶起她,解释道:“就是来看看赵秀才。”
众人已经涌入院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伸脑袋凑在围墙边。
赵老太闻言面色一变,更为激烈的喊道:“他身体不好不见人,你们走,你们走!”
赵老太情绪明显来的太过莫名,镇长叫两个孔武有力的妇人按住赵老太,而后一行人朝着主屋去了。
各家各户基本都是一个堂屋,东西各两间住人的房间,众人走到门口就都不敢动了,还是镇长顶着颤巍巍的肥肚子,第一个走了进去。
院子里被制钳的赵老太哭天喊地,众人也只当听不见。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没有一丝风,但赵家西屋门窗都紧闭,处处透着诡异。
镇长手里拿着神婆给的平安符,咽了咽口水,迟迟不敢上前。
“镇长,我来。”
牧野首当其冲,走到门口后深吸一口气,猛的把房门打开。
堂屋里所有人齐齐后退一步,好像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明明是大白天,但室内似乎挡了帘子,昏暗的什么都看不清。而且站在门口,能感受到里面似乎阴风阵阵。
镇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觉得开门之后,周遭的气温骤降,阴冷的叫人想上茅房。
牧野先一步走了进去,片刻后,他面色奇怪的走了出来,道:“进来吧,没有危险。”
众人都不动,齐刷刷的看向镇长。
镇长尬笑两声,只得先踏出一步。
进到室内之后,终于明白为何觉得阴冷了。
只见屋里各处都摆放着水盆,一盆盆水散发着凉意,而角落的床榻上,赵秀才裸着被五花大绑。
后头跟着的黎臻也想进来凑热闹,宿星一把拉住小孩,在看见室内景象后,及时捂住黎臻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