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清淡的墨香弥漫在了整个养心殿里,空气里还夹杂着炭火的气息,令萧沅有些失神。
他握着笔的手,都顿了顿,抬眸只看见衣着龙袍的少年天子,正撑着下巴,认真看着他写字。
见他停止了写字,天子还抿了抿粉唇,不悦抬起眼睫。
浓密纤长的眼睫,像是蝴蝶羽翼一样,在轻微扇动着。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流淌出了疑惑的情绪,像是只乞食的小猫咪,伸出毛茸茸的柔软肉垫,催促着他说,快写呀,你怎么不继续写了。
萧沅心脏有些发烫,连带着身体都发起了烫来,伴随着周遭温度提升,白皙面颊更红了。
天子却不愉蹙着眉,睨了他一眼,表情不悦道:“怎么?你不是对朕的课业很感兴趣吗?”
眼见他鼻尖被浸出了薄薄的细汗,天子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撇了撇唇,推开了窗,“既然觉得热,为何不说出来,朕是不近人情的人吗?”
萧沅心想,因为陛下身子骨弱,因为不想让陛下感到冷,他不想看见陛下感染风寒。
他其实不怎么热的,只是光是想到和席淮在一个屋子里,身体都兴奋得灼热了起来。
萧沅对席淮的心思,昭然若揭,他倾慕于席淮,想要囚于席淮,让其属于自己一人。
光是想到席淮踩踏自己的模样,他都心绪不宁,连握在手里的笔,都不慎被他折断。
他渴望着席淮垂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温玉林分食着注意力。
他甘愿当席淮的狗,可这并不代表,他愿和温玉林分享着席淮。
“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然而席淮对于他肮脏的想法,毫不知情,他明显误会了他举止,夺过了被他捏碎的笔,“你不想帮朕抄写课业不抄便是,为什么这样。”
萧沅哑然失笑,心中徒然生出了荒谬来,曾经昏庸无道的小皇帝,几时变得如此好学。
他抬头仰视着面前的少年,皮笑肉不笑,“陛下很在意自己没完成首辅布置的课业吗?”
少年十分无语看了他一眼,“不然朕为什么让你抄写,朕荒废了整个秋季都没写课业。”
萧沅有些嫉妒,“陛下与首辅的关系何时好到这样的地步了,臣不记得你们曾有私交。”
少年似笑非笑,“摄政王难道很介意?可首辅是太师,是朕的老师,关系自然很亲密。”
萧沅没有否认,而是心里嫉妒得扭曲起来,表面上轻声反问,“臣介意的话很奇怪吗?”
“陛下是万人敬仰的皇帝,而首辅不过是毫无根基的庶民,这天下都是陛下一人的,陛下何须在意庶民?”
“住口!”席淮怒了,“老师为人清廉,从不结党营私,朕不在意忠臣的臣子,你难道要朕在意佞臣吗?!”
仿佛揭开了昏君的伪装,暴露出真正贤明的自己,席淮曾经为了生存隐藏的野心,此时展示得一览无余。
“朕不但要在意他,而且还需要他支持,为此别说让朕抄写课业,即便是让朕下乡赈灾,朕都不会拒绝。”
“还有……”席淮顿了顿,他起身走到他发身前,垂眸俯视着他,“萧沅,你来找朕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萧沅惊叹于他还惦记着李珏,心下冒出酸水,正欲实话实说,却只听见,“你是想告诉朕母后针对李家?”
萧沅瞳孔紧缩,惊讶于席淮的敏锐,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阿淮,他的阿淮,天真愚蠢皮囊下,竟还有着如此大的惊喜。
“朕早已知道了。”席淮那张稚嫩的面容,此时平静得可怕。
“阿婉父亲不过是个小小县令,却公然搜刮民脂,敛财无数。”
“明明为了聚财,灭了商户的满门,却逍遥法外,安然无恙。”
席淮睨了他一眼,“萧沅,李家背后靠的是谁,你岂会不知。”
萧沅浑身一凛,在原本碌碌无为的昏君身上,感到了压迫感。
他本该畏惧,本该惊讶于席淮的昏庸,只是掩人耳目的伪装。
可他没有,他兴奋刺激得身体发颤,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他立即跪了下来,遮掩住自己执着着迷的眼神,不断朝着席淮磕头认错,“臣知错,臣没有别的意思,臣只是见国库亏空,臣想要孝敬陛下,便一时间糊涂犯了错,还请陛下恕罪。”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朕的错了?”可这番言论,席淮只是轻嗤了声,他扬了扬眉,讥讽道:“明明是你想要挑拨朕与母后的关系,却被朕揭穿,萧沅,你的道歉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臣绝没有这个意思,臣对陛下的心意,陛下怎会不知?”萧沅没有想到席淮这样看待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埋怨起席淮对自己太冷漠,“李家私产若是陛下想要,臣定会倾囊相授。”
萧沅十分难过,可他心里更多的是,畸形而扭曲的快感。
他不理解自己这样的心情,可他明白,这是不被接纳的。
只有席淮,分明早已看穿了他,却待他与过去如出一辙。
席淮越是轻蔑,他越是兴奋,偏偏表面上还要故作伤心。
“陛下定是厌恶极了臣,可明明是陛下答应了臣,让臣当陛下的狗,却一直不见臣。”
“陛下难道不知道,哪怕是卑微的狗,都会因主人的若即若离,而感到寂寞伤心吗?”
席淮眉头紧皱,尔后不怒反笑,“你是在倒打一耙?”
萧沅浑身一颤,他再次毫不犹豫磕头道:“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席淮背过身,负手而立,用冷言冷语抨击着他的所作所为,“不久前,你借机夺去朕的禁卫军,秋猎时,你更是派遣刺客活捉朕,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沅心脏骤然一紧,心都坠了下去,难道陛下一直都在记恨,他安排刺客捋走他的事吗?
是了,陛下对他一直都不冷不热的,还将他当作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可弃的野狗。
而造成这样局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都是因为他的自负,才让温玉林有机可乘。
萧沅心中不免自怜自艾,后悔自己当时选择。
他秋猎时便该自己下场,将陛下囚于王府的。
他想入非非,可却没有注意到席淮表情扭曲。
这个疯子,果真脸皮厚到都毫无羞耻之心了。
席淮叹了口气,聊天群里耳闻他的讲述,宫斗文女配忍不住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办?”
席淮哪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可他叫萧沅前来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透过了眼前的透明页面,端详着萧沅的面孔,明明依旧风流,却贸然多出了分幽怨。
萧沅匍匐在他脚下,如同忠实的家犬。
外表看似温良柔顺,可其实野狗难训。
席淮用意识回复了聊天群,“怎么办?我不能因为狗狗不听话放弃狗狗,坏狗需要主人耐心驯养。”
宫斗文女配沉默了片刻,才哑然失色道:“怎么你在得知自己是万人迷男主后,画风变成这样了。”
席淮困惑不解,“怎么?我变成怎样了?”
宅斗文男配道:“变得如此的没皮没脸。”
哪有,他明明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天真浪漫善良的少年郎。
他还是他,是不一样的烟火,天空海阔,要作最强的泡沫。
烟火·泡沫·席淮自言自语,“该怎么驯服不听话的狗呢。”
衍生文男主嗤笑了声,“你笨,孩子不听话,打一顿便好。”
仙侠文男主邪恶提议,“打一顿?用你赠与的项圈与荆条?”
宅斗文男配沉默住了,“别乱教,人家现在还是纯情男高。”
可席淮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有这样的办法。
从前没有发现,现在倒发现了,衍生文男主简直是个天才。
他失望看着萧沅道:“行了,别装了,朕知道你想要什么。”
萧沅一凛,僵住了。
席淮不顾他的僵硬,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明明长得人模狗样,事实上有着被虐的兴趣,真是个变态。
而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得不去迎合变态的兴趣。
纵使不情愿,他都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朕给你想要的,你又可以给朕什么?”
萧沅不可置信抬头,目光充满着惊讶,平缓的呼吸,都因他言论,而变得短促起来。
席淮明白了,这下他们撕破脸皮,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后想装看不懂已经行不通了。
萧沅的确很不可思议,他意识到陛下早已看穿了他的兴趣,还有他隐藏的肮脏心思。
为什么陛下会知道呢,难道陛下与他兴趣不谋而合,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兴奋不已。
席淮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并没有为此而感到生气,而是冷笑向他招手道:“过来。”
犹如对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他被刺激得浑身酥麻。
他毫不犹豫站起了身来,朝着席淮的方向走去。
下一刻,他的颈项便被席淮戴上了黑色的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