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脏,他的心可真脏。
他不是应该比刺客,要装得更像是担心小皇帝的安危吗?
席淮内心愤愤不平,看向李婉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茎了。
他拿起汤匙,递给李婉,“阿婉辛苦了,第一口你先吃。”
“……阿婉?”
李婉浑身紧绷,看着他的眼神,都扭曲了起来,还有着道不清言不明的复杂情绪。
复杂便对了,要的正是恶心你,“怎么了,朕想与你亲密一些,这样叫你不行吗?”
然而席淮不知道的是,他声音细弱,犹如集市上贩卖的棉花糖,仿佛含在唇里,便会轻易融化似的。
少年帝王仰着头,稚嫩的面容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他眼尾熏红,如冬日红梅,盛开着艳丽绯色。
明明容貌与过去无异,偏偏此时的天子像是柔弱的小兔子,毫无防备坐在他面前,莫名顺眼了起来。
直到看见白嫩的脖颈,有着道浅显的青痕。
李婉才眯了眯眼睛,俯身含住了汤匙,朱唇轻抿,将汤匙上的热汤,给吞咽下去。
明明是只有亲密之人才有的举止,但李婉自然得可怕,甚至还被烫得伸出了粉舌。
席淮一抖,汤匙都险些握不住了,被这样涩气的举止,搞得害羞到耳根发起烫来。
看来是没有在食物里下毒了。
李婉扬起了个温婉的笑容说:“陛下想怎么叫臣妾便怎么叫臣妾,只是……”
顿了顿,李婉欲言又止,席淮诧异看了这姐们一眼,心中只觉着这姐们能屈能伸。
他正欲表演小皇帝的霸王之气,问只是什么只是时,李婉伸手抚摸向了他的脖颈。
“只是陛下,这里是怎么回事?”
少女垂下眼睫,眼眶微红,半晌,委屈落下泪来,“陛下昨夜宠幸了别的女子?”
席淮惊呆了,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别没事摸他脖颈。
还以为下毒不成要要掐死他呢,他人都要被吓傻了。
这顿早饭真的吃得是又惊又累,他此时疲惫得一批。
于是他只好故作生气拂开了李婉,声音低沉道:“尽是些胡言乱语,朕待你的真心天地可鉴,这是蚊虫叮咬所致,你莫要胡思乱想。”
李婉狐疑看了他一眼,“是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不是呢。
席淮怒了,怎么回事,不论是德公公还是李贵妃,都重点偏移到离谱了,这座皇宫里的员工们,都不好好上班,而是在摸鱼是吧?
他心态都不能平衡了,可恶,这群家伙领着他的薪水,还来质问他的不是,哪里像他一样没有工资,还要矜矜业业扮演着小皇帝。
席淮有些破防。
他愈想愈生气,原本发红的眼睛,此时更红了,要是聊天群里见到了,恐怕都以为是席淮穿的不是权谋文,而是红眼病掐腰文学。
“陛下别生气。”偏生这姐眼力见很高,立即将他按在来床榻上道:“臣妾只是太喜欢你了。”
“臣妾相信陛下的真心,但臣妾忍不住担心陛下,臣妾还以为,陛下脖颈是刺客造成的。”
“陛下,你还没有回答臣妾,你可有找到刺客踪迹?”
李婉说着,又露出想要上前亲吻他,诱惑他的模样。
席淮顿时打了个激灵,侧身滚过,躲过了李婉的虚空索敌,姐不需要这么大牺牲,强扭的瓜不甜,朕会酌情考虑放过你姘头。
心里腹诽李婉的伟大,表面上咳起嗽来,他拽住李婉的手,打算佯装深情告白,不想看见李婉纤细的手指上竟有着明显伤痕。
“你手指怎么流血了?”
李婉神色慌张抽回手,“可能是为陛下料理时,不小心伤到了手指,陛下不必担心。”
你和你姘头的伤口都伤在了一起,这下真的成两口子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
席淮隐约察觉到古怪,正欲开口,养心殿门徒然被推开。
“陛下!”
秦明镜声音突兀响起,他蹙着眉直视着李婉,眼中弥漫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绪。
他本与首辅探望陛下,谁知养心殿无人通报,便匆匆赶来,遥见天子正被贵妃按在床榻,两人亲密无间,耳鬓厮磨,令他不顾君臣之仪推开门。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当他看见陛下被贵妃压在床榻,胸腔像是被压了块巨石,沉重又苦涩,最终那些复杂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北域灾民苦不堪言,群臣等待天子朝会论国论事,陛下怎能如此……白日,白日……”
秦明镜失望摇首,凌然大义的模样,令席淮人都僵了,再次感到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尤其是他背后有着男主盛明月,不是,你怎么把男主带来了,你们几时搞在一起的?
盛明月调笑看着这幕,颇为亲切帮忙补充了句,“白日宣淫。”
席淮:“……”
席淮冤枉,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社死现场!
不过他很快回神,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怒斥道:
“放肆!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养心殿的,身为臣子,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了?”
秦明镜和没有听见似的,朝着李婉说:“臣要有要事要与陛下商议,请贵妃回避。”
“原来你知道自己是臣子。”席淮装作怒不可遏的样子,狠狠伸腿踹了秦明镜一脚。
秦明镜岿然不动。
席淮:“……”
细狗如席淮,狠狠嫉妒秦明镜的身材了,“秦将军,你是不是以为朕不会杀你?”
气氛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李婉微微侧过身,似是有着离去想法。
下一刻,李婉果真莲言莲语说:“陛下,秦将军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担心你。”
“谁让他担心朕了?”席淮假装露出了嫌恶的模样,心想李婉是怎么知道他替秦明镜挡剑的,当初并没有其他人在。
心中徒然生出了狐疑,口上却说:“连刺客都没找到,还有脸担心朕。”
李婉闻言,身体一怔,席淮并没有注意到李婉脸上忽然生出来的心虚。
可李婉很快面容上浮现出了伤心的表情,哽咽道:“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陛下既还有要事,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离去。
只是走到盛明月面前时,李婉迈步的脚步一顿。
动作虽细微,可席淮还是看见了,两人的对视。
刹那间,火花四射,美好的感情出现了。
呵,男女主的初见,眼神都要拉丝了呢。
当着他面眉目传情,是忘了你姘头了吗?
啧啧啧,李婉还不经意收回目光,身姿曼妙扭动着身子,步伐轻盈,身影逐渐远行。
席淮这才瞥向秦明镜,凉凉说道:“秦将军,李贵妃已经离去,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陛下恕罪。”秦明月跪了下来,口口声声说恕罪,可表情却坚定不移,拒不认错。
“朕不明白,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席淮无语住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他是在生气。
谁知话音刚落,秦明镜整个人怔住了。
他面色铁青,望向席淮眼神不可置信。
他在生气?
可李婉是陛下的妃嫔,他们亲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身为臣子,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生气的。
他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从早朝遇见盛明月时,便一直起伏不定,思及时,忽听“噗嗤”响起。
温润儒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本眼中盛满暴怒的少年天子,表情都柔软了下来,“老师,别笑了。”
“……陛下?”
“好了秦将军,陛下没有生气。”盛明月拉起了他来,眼睛不卑不亢直视着床榻上的少年天子,仿佛对方才之事,都了如指掌。
明明首辅从入朝为官以来,一直是中立,不曾与任何官员有过私交,可如今两人的语气熟稔,好像在不为人知时,达成共识。
想到这里,秦明镜心中被荒谬感吞噬。
席淮看出了秦明镜疑惑,却没有解释,而是朝着盛明月道:“老师,秦明镜是我旧识,他值得信任。”
盛明月似笑非笑,声音理智得可怕,“秦将军为人正直,机会良多,可陛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言下之意,你没有试错机会。
席淮自然晓得,因此他才说:“正因如此,朕的身边才需要这样的臣子,不是吗?”
少年此时未穿龙袍,衣着朴素,发髻松散,乌黑长发及腰垂下,突显得有些懒散。
可与过去的暴怒模样截然不同,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姿态,理性如水一样干净透彻。
尽管他面颊还是因病有些绯红,讲话时还吐纳着热气,但他的声音仍是铿锵有力。
“朕担心老师前往北域,引来杀身之祸,朕无人可依,唯有秦明镜才可保护老师。”
连曾经那双只知贪图享乐的眼睛,此时都仿佛被点燃了簇火焰,他在燃烧,他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
火星迟早会湮灭,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固执表述着内心的想法,“朕只是想让老师平安归来,有错吗?”
有错吗?
他没有错。
没有人舍得说他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