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哑巴?在车上时候不是能讲话的吗?”
小榕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地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旁边的欢欢在她身边呜咽着低吼,似乎想趴到小榕怀里蹭一蹭,但又想到小主人满身的伤,于是耳朵竖起,尾巴低低垂下,爪子不安地蹭着地板,情绪有些控制不住,龇着牙露出尖锐的齿。
眼睛的颜色也在一点点变蓝,小榕赶紧捂住,害怕被别人看到。
这个基地的味道非常杂乱,有很多异能者,而且警戒很强,每个楼梯口都有两个成年人看守,她在四楼,暂时看来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性,欢欢绝不能暴露自己是狼。
让小榕休息的这个房间是以前的员工宿舍,简单的二居室,末世开始时应该被洗劫过,能看出客厅和卧室的一些物件很不搭,还有一些火焰烧过熏黑的迹象,但依旧够让外面很多人眼红了,毕竟这里有电,虽然是功率很小的汽油发电机带动。
他们只让小榕休息半天,明天就要去田地里去,小榕看了眼那小男孩,道。
“我现在要休息了,你就在客厅,有人来的话你告诉他们我在睡觉不能被打扰,你不许乱动哦。”
小榕说完,便领着欢欢去了卧室,把门反锁,在这里她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那片田,瘦骨嶙峋的人拉着沉重的犁地工具在那块地里开垦,有人脱了力摔倒在泥堆里,紧接着就是密集的鞭子挥过来,明明都是人,但似乎分成了两个物种,不,是好几个物种。
他们说这些人都是自愿来的。
那片土地极其贫瘠,甚至这片基地都没有几株绿植,小榕平静下来呼唤动物植物,某种奇异的声波以她为中心开始扩散。最近的,能够感知到的能量变化来自基地外的一棵枯树,但也极其虚弱,回音断断续续的。
小榕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又检查了门锁,并让欢欢确保周围没有任何窥探的目光,才小心翼翼地从空间里搬出来一盆植物。
那是一盆水生植物,盆中浮着硕大的蓝色花苞,这种花永远不会开,小榕用额头贴着那花儿嘴里念念有词,那花儿似是嫌弃了一般晃了晃花苞,但却还是同意了。
小榕便小心翼翼地把最外面的那片花瓣揭下,淡蓝色的花瓣在被揭下的那一刻飞快地变成乳白色,小榕贴到了最痛的膝盖上,清凉舒适感扑面而来,她终于能正常呼吸了,不然疼痛时她都不敢大口喘气。
她似乎能感受到破裂的血管受损的组织在一点点地,一点点的被修复,乳白色的黏液越来越少,似乎是被蒸发了,最后变成了薄薄的一层透明质的东西,小榕卷起来塞进欢欢嘴巴里了,这是消炎的好东西。
而此时客厅里,那小男孩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似乎他只会那一个姿势,就是环抱着双腿紧紧贴着墙角,眼睛呆滞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沉默的像是不存在一样。
确实,他的某种感官脱离了□□,穿过了墙壁飘浮在半空,看着小榕小心地把花瓣贴在了伤口处,好像很痛,她撇着嘴,努力憋着抽泣音,抱着那只白狼,那只狼伸出舌头舔舐她的头发。
妈妈以前教过他,看到小朋友哭要去安慰,看到别人有困难要去帮助,他很小时候就生病了,妈妈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都有牢牢记着。
他不喜欢和小朋友玩,但小榕的马尾巴辫子很可爱,像两根天线,也像绘本上的可爱娃娃。
可是他骗了小榕,他不是好孩子,他帮着那些人骗了很多人,高叔叔说他有疫苗,可以让爸爸妈妈变回来,如果他乖乖的,就会把疫苗给他。
比较痛的伤口都处理好了,面上能看到的小榕没有修复,她怕被那些人发现,还有小手指那里的伤暂时也没有办法,她暗暗想着对策,首先应该弄清楚这个基地的一些基本情况。
虽然那个男孩间接欺骗了她,但他似乎不那么坏,最起码不是笑面虎,伪装者,一些信息还是得从他这里得到,就在小榕打算采取怀柔政策和那男孩交朋友时,她忽然发现有辆卡车停在了基地中央。
糟了!扶光姐姐也被抓来了。
——
基地上方悬浮着的巨大半圆形能量接收器似乎变成了一只水母,无数只半透明的触角缓慢向四周延伸,莹白色的、流动的光点从一扇扇门穿过,像在不停地搜寻什么东西。
“小宥……小宥……小宥……”
空灵的、温柔的女声安静地呼唤他,像是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最后那次见到妈妈。
“钱靖!你现在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们还要研究出多少有害的生化物?这个世界是你们的试验场吗?你的梦想呢?……”
“只拿死工资我一辈子也买不起三层的带泳池的别墅!”
“我从来没想要去住带泳池的别墅!现在就很好啊,我们一家三口……”
“但我想!我不想让你被别人看不起,我想让你住最好的房子,我要让你拥有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你真是疯了!你无可救药!”
啪——
小小的,躲在桌子底下的钱宥碰倒了一只玻璃杯,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又换家了,每次换家都要比上一次大,但钱宥其实还是喜欢第一个家,很小,但是满满当当的,妈妈还在阳台种了很多花。
“不怕哦,小宥不怕……”
蝴蝶快速蹲下把钱宥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隔着妈妈的手臂,钱宥看到了爸爸那张脸,浓郁黑沉的眉毛颤动着,鼻翼也因为气愤不断抖动,神态扭曲又可怖。
那次父母吵架的第二天,妈妈给小钱宥穿了新学校的校服,把制服的领结正正好,小钱宥很不喜欢这种过于板正的衣服,妈妈告诉小钱宥,今天会早点来接他,他们去买爸爸以前最爱吃的蛋糕,一起去接爸爸下班。
那个蛋糕店在钱靖和胡蝶的母校,那时候钱靖很穷很穷,每年过生日时候会去蛋糕店买一袋打折的蛋糕边角料,那时候胡蝶刚加入实验室,对于这个学长知道的只有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还有性格有些古怪。就是这种情况下,胡蝶因为排练演出没来得及吃早饭低血糖犯了,一到实验室就在桌子上发现了那袋蛋糕边,于是故事就开始了。
之后他们每次有争吵分歧,只要谁默默带回来一袋蛋糕边,就算和好。
钱宥虽然还有点怕爸爸,但也很开心,因为好像忽然之间爸爸就非常忙了,总是加班,很晚才回家,不像以前,他和妈妈经常去研究所接爸爸下班,他们就在旁边的小公园玩滑梯,后来爸爸换了工作,他们也再没去过。
可惜他没有等到,那天他在学校等到最后一个小朋友被家长接走,等到天黑,等到路灯都亮起,也没有等到妈妈来接他。
胡蝶出了车祸,再也来不了了。
幽蓝的暗光,干净到几乎圣洁的楼道,走廊两旁是紧闭着的雷同的厚重的门,指纹密码锁的绿光不断闪烁,不知名的化学药品气味在蔓延。
钱宥猛然一下惊醒,他在睡梦中被指引着来到了这个地方,走廊尽头的几个摄像头似乎被什么干扰在不断闪烁,钱宥侧身贴着最近的墙壁,闭上眼想再尝试连接。
这时,有人把他拽进了一扇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