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她了?”
李淑珍问。
璩贵千简单吃了一点粥和豆浆。
她没有拒绝璩逐泓的示好,在做完核磁共振后坐着轮椅被带到了顶楼宽敞的病房,乖乖躺在了松软的床铺上。
但她也没有再和他,或者任何人说过话。
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今天是个阴天,雾蒙蒙的潞城笼罩在烟纱中,远处的电视塔若隐若现。
璩逐泓看着贵千吃下药,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杯温水和些许零食糖果,阖上门,在走廊上与鲁鹏飞等人会合。
李淑珍和郭臻都在这坐着,几人已经和院方商议完毕,临时包下了顶层的几间办公室和病房,但此时仍然宁愿在走廊中商议,只因为这里回望可以透过病房的条形窗看见璩贵千的身影。
郭臻问道:“找到她的养父养母了吗?”
鲁鹏飞带着路小葛跑了一整天,走遍了公交公司和附近安装有监控的商店,鞋底都磨薄了一层。
“还没,但是我们刚汇总了潞城所有初中的未出勤学生名单,现在在比对过程中,这条路子应该马上会有结果。
通过监控还原她当天的行程也在同步进行中,但潞城在店门前安装监控的商店不多,同时交叉对比不同时间的监控录像工作量很大,还得再等等。”
“好的,”郭臻表示理解,“你们介意引入外部工作人员吗?璩总的部分团队人员一会儿能够到达。”
鲁鹏飞沉吟一会儿,一咬牙:“只能看监控,可以。”
郭臻:“行,我安排他们直接去派出所。”
“你之前提到的送贵千去派出所的高中生呢?”璩逐泓追问。
“我们也联系上了他妈妈,”路小葛接过话茬,“中午午休时间可以来派出所做个笔录。”
璩逐泓与李淑珍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郭臻附和。
这也不是正式笔录,只是再了解一些细节。他们早已通过监控确认了梁方起的可信度,因此鲁鹏飞也痛快答应了。
毕竟这是所长交代的要好好应付的财神爷。
临近中午,京市的助理团队到了一大半,病房外的走廊上骤然多了许多生面孔。
午餐是助理在当地餐厅打包带回来的,时间紧张,工作人员已经包下了旁边了酒店,但厨房和营养师团队还在准备中。
工作人员是一模一样的简餐。而对于璩贵千,李淑珍特意写了适合病号补身的清淡菜单交给他们,做好后一盘一盘摆在她面前,由李淑珍和璩逐泓陪着吃饭。
女孩吃饭很快,而且只夹眼前的菜。李淑珍只好不停地给她盛汤夹菜,誓要潜移默化地改掉这个毛病。
而璩逐泓默默地打开了电视机。
璩家可没有这个习惯,吃饭时不专心会被爸妈敲脑壳。
但轻松可爱的狗狗日常动漫轻而易举地吸引了璩贵千的注意,她开始瞄一眼、埋下头吃饭、再瞄一眼、再埋下头发现碗里的菜又多了点儿的循环,速度就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
李淑珍发现她一点儿不挑食。
湘怡从小不吃葱蒜,但偏偏爱吃香菜。
到了逐泓,葱姜蒜香菜韭菜一点儿碰不了。
李淑珍看她给什么吃什么的样子,一开始的欣慰很快变成了怕她吃撑。
一头白发清爽地扎起的老人不得不把她的饭碗夺过,换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碗:“小谢说这是潞城最好喝的骨头粥,用料也干净扎实,你试试看。”
确实很香,保温桶里端出的骨头粥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而不显得厚重油腻。
璩贵千乖乖点头,一勺一勺地吃完。
吃完饭,璩逐泓推着璩贵千下楼转了一圈,呼吸新鲜空气。
女孩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根本不知如何遮掩,偶尔偷瞄璩逐泓的眼神其实明显的很,但璩逐泓好心地装作没看见。
专业护理轮椅滚动起来没有声音,轻便地穿过医院的庭院,穿过步履匆匆的人群。
他们身后缀着四个西装男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并不曾影响二人相处的氛围。
正是午饭的点,医院的走廊和庭院里或坐或站着很多病人和家属。
有的从袋子里掏出了自带的饭菜,有的在医院的小卖部里买了泡面,正在排队打热水。
有小孩围着柱子奔跑打闹,也有父母喝止责骂的声音,一派烟火气息。
巧合的是,璩逐泓和璩贵千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这使得这次散步更多了些新奇的体验。
他们路过门诊大厅时,眼前恰好出现了一个卖气球的小贩。清瘦的男人站在一辆破旧的的自行车旁,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卡通式样五彩缤纷的氢气球。
有一个小男孩正对妈妈哭着喊着要一个勇者阿莱的气球,而他身边提着药袋子的女人充耳不闻:“你再调皮?药不肯吃,还要买玩具?这种气球马上就漏气的,过两天就瘪掉了呀。”
璩贵千望向了那一捆色彩绚丽的氢气球,蓝色的猫咪、黄色的大眼睛、很多很多可爱的形象,她只认识刚刚在电视机里见过的狗狗阿旺。
氢气球随风微微摇摆。
璩逐泓注意到了妹妹的视线,推着她向前走去,路过那一对纠缠的母子。
男人并没有开口招徕生意,十几岁的男孩女孩不是他的目标群体。
但轮椅停在了老旧的自行车前。
璩贵千微微侧头看他,微张着嘴,意识到了什么。
璩逐泓抬头看挤挤挨挨的气球群:“全要了。”
男人刚放下手里的保温杯,闻言怔住了:“啥?全部?”
身后的西装男快步上前付款,欣喜若狂的小贩接过几张红色大钞放进腰包,解开后座上密密麻麻的气球线。
一大捆气球递到了璩逐泓手上,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关注。刚刚还在哭闹的小男孩也没声儿了,颇受震撼地仰头呆住。
璩逐泓在繁多的气球里挑出了狗狗阿旺的头像,嫩黄色的小金毛有着一撮故作潇洒的刘海。
红色的绳子被递到了璩贵千手里。璩逐泓把气球束递给保镖,蹲下身,将气球绳松松地系在璩贵千的手腕上。
“还想要哪几个?”
璩贵千摇头,忍不住晃了晃手腕,感受着氢气球一摇一摆的触感。
这会儿,她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了。
璩逐泓起身,接过气球束,想了想走到了那个小男孩面前:“哪个是你想要的?”
小男孩呆呆地指了指。
璩逐泓轻巧地挑出气球递给他,又蹙眉看了气球束两眼,挑出了两个奇形怪状的绿恐龙递给他:“这个你也拿着玩儿吧。”
少年转身,把剩余的气球束分成几捆系在了璩贵千的轮椅上。
他们向前走去。绚丽多彩的气球簇拥着她,小猫咪、小马、小蝴蝶、小狗、小熊、星星和月亮,在她周围旋转跳跃。
璩逐泓问:“喜欢吗?”
“……太多了。”女孩轻轻地回答。
“只要你喜欢,一点都不多。”
两人穿过众人好奇的视线,结束了这场饭后散步。
等他们回去时,病房已经大变样了,为了证明自己对得起出差的高额补助,专业人士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
窗前的落地灯打下温暖的光晕,窗帘换成了深绿色的雪尼尔,陪着内层轻薄的蕾丝纱,将病房衬出了温馨的氛围。
原先四十三寸的电视机被换成了几乎有半面墙大的液晶屏,左下角放了一个木质角柜,整齐得排放着好几列动画碟片。
房间里能搬的东西都换了新的,床品换了浅色的高密度纯棉,床垫是咨询了医生后挑选的偏硬制弹簧记忆棉。甚至配套卫生间的瓷砖和设施都换了崭新的。
配上鲜切花和隔音地毯,如果不去看床头的挂瓶钩子、监测仪和紧急按钮,这完全看不出来是间病房了。
璩逐泓看着璩贵千乖乖躺好,在她背后放了两个枕头,确认这个姿势不会影响她的腰背和肋骨伤。
随后他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放到她手心:“哥哥要出去一会儿,淑珍阿姨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就叫她,可以吗?”
璩贵千偏头看他:“嗯。”
乖巧的孩子。
璩逐泓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走到门外,管路过的助理要了一支手机。
小巧的白色手机被放到璩贵千面前。
“我已经存好了电话,按这里,就可以打给我。”
璩逐泓按下了通话键,大提琴声响起,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找到我。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假如让璩逐泓学校里的朋友听到他这番话,一定会大跌眼镜,什么时候眼高于顶的少爷变成了唠唠叨叨的样子。
璩贵千的左手拿着手机,包着纱布的右手举起来晃了晃,落在璩逐泓眼里,让他不由轻笑。
他离开后,电视机里放着欢快的片头曲。
这一集,金毛狗阿旺在雷雨天里捡到了一只小鸟,小鸟很害怕,但雨水浸湿了它的翅膀,它飞不起来。雨停后,接到电话的麋鹿医生来了,带着单只眼镜的麋鹿医生看上去专业又迷人,它治好了小鸟的伤,当天边的彩虹出现时,小鸟也啁啾着飞向了天空。
俏皮的片尾曲响起,女孩仰头,看向床头束着的气球组成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