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中露出了个缝隙,窗外的光线透过,花白的墙上落了一块光斑。
袁清悦眯着眼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光斑,直到胃又在打鼓叫嚣着,她才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意识到现在是周末的早晨。
唐周恒不在家,便请了上门阿姨来给袁清悦做饭,她起得迟了些,但早餐被阿姨放在厨房里热着了。
“今天吃什么呢?”袁清悦搓搓手走进厨房,自言自语时才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嗓子哑了。
喉咙的不不适感让她止不住咳了几声,嗓子里又传出了两声不堪入耳的嘎嘎声,简直比指甲划过墙壁还要难听。
袁清悦确定了,她真的感冒了。她捧着自己的马克杯喝了大半杯的温水,糊里糊涂吃过早饭又随便吃了点药。
脑袋一沉又睡了过去。
这场感冒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让袁清悦有些措手不及。
她浑浑噩噩地窝在家里躺了一整个周末,期间家庭医生也上门来检查过她的身体,对症开了新药,但她依旧没有好转。
这场感冒就像回南天黏在墙壁上的水珠,擦掉了又簌簌地冒了出来,水珠黏糊糊地贴在墙上,要落不落。
除了战乱那两年因为营养缺失免疫力差了些,袁清悦从小到大身体素质都很好。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很少生病,就算是感冒,一般两天的时间就足够让她的免疫细胞把病毒杀个精光。
但奇怪的是袁清悦的症状并没有好转。
袁清悦索性又请了两天假期,安定地躺在家里。
发现不适的第四天,她身上的高热总算是褪去,额头似乎还沾着退烧时候留下的汗珠,意识似是陷入混沌。
袁清悦挣扎着想起身,最终还只是在原地翻了个身。
她的床上有很多娃娃,除了那只毛绒大熊之外,还有好几个小一些刚好能抱到怀里的娃娃。
袁清悦随手抱起一只娃娃,拿起被自己随意扔到床头柜上的手环显示器。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看讯息,她有气无力地抬起手胡乱摸了摸,总算是摸到了手环显示器,但没来得及开机,便来了通电话。
是丁琳瑜打来的电话。
袁清悦吸了吸鼻子,“琳瑜,怎么了?”她喉咙发出的声音依旧嘶哑。
像想振翅飞起结果摔到地上痛得嘎嘎叫了两声的鸭子嗓音。
对面的声音有些匆忙,“喂,清悦,最近一周我们都不用去生科所了。”
熟悉的声音从手环传出。
“你知道吗,生科所好像爆发了流感病毒。”
袁清悦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吸了吸鼻子,“流感?”
现在正是夏秋换季的时候,pax市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这个时节昼夜温差大,所以容易流感感冒。
尤其是在学校和办公楼这种人多的地方,最容易爆发传染性流感。
“嗯,生科所A3栋的员工大部分都感冒了,而且不是寻常的感冒,有的严重的甚至上吐下泻还有的都昏厥了。”
丁琳瑜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袁清悦因为发烧请了一天假这件事。
她张了张嘴,后知后觉道:“清悦,你是不是也感冒了,我想起你周五的时候一直打喷嚏说冷。”
说到打喷嚏,袁清悦瞬间就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酸痒。
痒得让她在床上躺着又打了两个喷嚏。
开口说话的声音带了些许鼻音,“嗯,我今天才退烧呢。但看过医生了,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吧。”
袁清悦这几天几乎都在床上闭着眼,没怎么看过通讯器的信息,要不是丁琳瑜和她说了,她也不知道生科所有流感病毒。
“希望只是普通的感冒吧。”丁琳瑜叹了一声气,她们去生科所交流工作的地方就在A3栋的三四楼。
她心底又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好在她现在身体倒是没事,应该没有被病毒感染,但袁清悦的情况就有些说不准了。
“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要是不舒服多请假躺几天吧。”
“嗯,我应该没什么事。”袁清悦又打了两个喷嚏。
袁清悦的工作其实主要还是脑力活儿,不忙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放假休息,有时候在家里也能完成部分的工作。见自己还没恢复,她又向领导再请了两天假,
放下手环,虽然已经退烧恢复了正常的体温,但袁清悦还是感觉自己很冷,她脚尖勾起被自己踢倒床尾的被子,随后紧紧地裹住自己。
晚上的时候,唐周恒特意叫了阿姨上门来给她做饭,袁清悦拖着疲惫的身躯吃饱饭,洗了个澡后又浑浑噩噩地窝到了床上,夜幕降临伊始 ,她便已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熟睡的袁清悦并没有接听到唐周恒打来的电话。
唐周恒蹙眉看着自己打过去的十个未接通话,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沉闷。
唐周恒能猜到袁清悦大概是睡着了,但他还是有些不安的情绪。
他和袁清悦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知道她平时就是一个精力很旺盛的人,就算是病了也能在床上站起身打一套军体拳。
一个普通的感冒,不至于让她直接在床上躺了三四天。
最近他也听说了流感病毒的事,而且这次不像往年那些换季病毒一样简单。
她现在的情况,有可能就是在生科所被传染了。
唐周恒躺坐在办公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傍晚的余晖洒在薄纱窗帘上,像石头里的云母片似的闪闪发光。
今天天气很好,但唐周恒的心情有些不太妙,心底那阵不安的情绪始终无法消散。
可惜他现在就算赶着进度完成出差的工作,还是没法在这两天赶回家。
唐周恒摁了摁因为熬夜赶进度疼得发胀的太阳穴,联系不到袁清悦,只好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
袁清悦这两天总是很渴,渴得喉咙时不时叫嚣着,干涸得让她忍不住喝了很多水。秉持着感冒多喝热水一定有用的信念,她喝了大半杯温开水才躺下去睡觉。
结果她睡了才三个小时,就爬起身上了个厕所。
倒头躺回床上的时候袁清悦却有些辗转反侧,抱着大熊娃娃在床上翻滚了几圈都没睡着。袁清悦很少会失眠,哪怕喝了可乐或者咖啡,她到点了依旧倒头就睡。
袁清悦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试图靠数绵羊让自己无聊到入睡。
过了半晌,昏暗的屋内冒出两只圆碌碌的眼睛,灰黑色的双瞳在黑夜中显得倒像是幽深的黑色。
眼前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悬在房间中央的灯。
袁清悦现在住的房子是养父母为了她工作方便为她添置的,她比唐周恒小三岁,但被收养后袁清悦读书时一直跳级,唐周恒也跳,但没她跳得快,最后唐周恒只是比她早一年毕业工作。
这套房子便也是去年才买的,放在了袁清悦的名下。
窗帘没有拉紧,磁浮轮车的声响伴随灯光传入。
于此同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叹气声。
人在想睡觉又睡不着的时候总是容易烦躁,哪怕袁清悦这种情绪没什么波澜的人都感觉心底有些难受。
袁清悦摸了摸自己的头,头发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她意识到现在自己好像有些失眠了。
也对,因为发烧生病她都睡了两三天了,她现在哪还能睡得着。
于是她就这样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数着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星星或者小绵羊。
夜色如墨的夜晚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将处于半梦半醒之中的袁清悦溺于其中。
因为感冒鼻塞,袁清悦最近几天的呼吸都有些困难,现在的她宛如是真的被摁在了水中,海水咕一个劲地咕噜噜往鼻腔涌入。
袁清悦吸了吸鼻子做出挣扎,企图用这个方式让鼻子通畅些。
骤然,感觉好像闻到了海水的味道,海水是什么味道的?
她只记得小时候和唐周恒被养父母带着一起去见过海。沙滩上其实很难找到美丽又完美的贝壳,但一路上见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袁清悦都不认识。
唐周恒牵着她的手,顺着她有些好奇的目光一个个介绍。
“这个是海葵,海葵目的海洋刺胞动物。小悦,这个有毒的不要碰哦。”
“招潮蟹,十足目沙蟹科,这个倒一般不会攻击人。”
“咦,哥,这是什么,好恶心啊。”
袁清悦抓住唐周恒的手臂,脚一抬往他身后躲去。
唐周恒下意识握紧她,笑道:“这是沙蚕,属于环节动物门。最近貌似是沙蚕的繁殖季节,所以可能还会见到很多沙蚕。”
唐周恒大了许多的手掌握着她的手,和年幼逃难时一样,像是怕她走丢似的,牵得很紧。
但不一样的是,以前他们牵着手时总是在跑,为了活着没有目的地跑。
而现在牵着手时能慢慢地走了。
脚底踩过被海水拂过的砂砾,软软、湿湿、黏黏的,感觉很奇妙。
迷迷糊糊中回想起小时候的事,袁清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闻到了海水的味道。
不过想起她睡觉前用生理盐水冲洗过鼻腔,她又觉得或许只是生理盐水的味道。
只是渐渐的,袁清悦甚至感觉背后有些黏腻潮湿的感觉。
可是最近天气还不错,凉爽又晴朗的天气怎么会有这样的潮湿感?
潜意识的理智与她现在的感官打架,无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袁清悦侧着身,感觉身后传出一些声响,随后,腰上有些凉飕飕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冰冷的物品贴了上来。
潮湿冰冷的触感黏在身上,身上的布料被掀起,弄得腰上的软肉有些痒痒的。
袁清悦下意识抬起手挠了挠腰部,手腕也忽然被这样潮湿冰冷的触感侵袭。
她低头看去,黑夜里看不清颜色的长条状物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与其说是缠绕,手腕更像是被牢牢地吸附。
袁清悦下意识捂住嘴,手臂抬起,长条状物随着手臂贴近,耷拉在自己的胸前。
她忍不住放开嗓子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