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杀神,老大温坤,老二庞流,老三瞿龙,老四瞿虎。
温坤是个笑面虎,他心思极深,非常会审时度势,四大杀神能在关外横行数年,靠的就是温坤的脑子。
庞流好色,消瘦的白面上长着一对淫邪的三角眼,男女通吃。
瞿龙瞿虎是对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且心狠手辣,最喜欢的就是俩人一同虐杀一人。
这些信息慕澄已经全都知晓,他看着面容狰狞,却擎着张笑脸上来打招呼的男人,就有些意外。
“确实巧,兄台不是有急事吗?怎么会停留在这里?”
“我们在等人。”温坤始终面带笑容,他还伸手揉了一下赵烨的脑袋,“丫头几岁了?”
“小女,十二了。”这次,说话的是沈云竹。
他遮着眼睛从容回答,又把赵烨搂在自己怀里。
“客官,我女儿怕生,还请你别吓到她。”
就两句话,这客栈里坐着的那些男人全都不淡定了。
在天寒地冻的塞北之地,这女子就跟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花般,美丽又清冷。
那长相柔美中又带着些男子的俊俏,看的好多人都直扯裤子。
“唐突了唐突了,你们休息。”温坤又是打量了几眼这一家三口人,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会儿庞流的眼睛已经长在了沈云竹身上。
他们兄弟四人纵横关外这么多年,他还从没看见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心动。
最让他兴奋的是,这女人竟然是个瞎子,还是人妇。
所有能勾起他肮脏心思的条件全都集齐了。
“大哥,这娘们,我看上了。”庞流压低声音凑近温坤耳边说了一句。
温坤喝了口酒,嘴边也露出一个阴笑。
“可不是只有你看上了。”
“那就……”
庞流没继续说后面的话,而是对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
温坤点头认可。
前几日他们接到消息,暗潮阁的鬼面军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这一路没有发现赵烨的踪迹。
有人就猜测,或者赵烨并没有走那条路。
而剩下的一条路,就只有从绿柳镇去永夜城了。
这消息传的很快,所以绿柳镇此时,才来了这么多做人头买卖的江湖人。
慕澄和沈云竹其实一进客栈的院子,看见那么多匹马时心里就有数了,但是这种情况,他们不能立刻就走,那样更引人怀疑。
只是让慕澄心里无比厌恶的还是,那些男人看瞎子不怀好意的眼神。
“夫君,我累了,我们去房间吧。”
“好。”
慕澄扶着沈云竹又拉着赵烨走上陈旧的木楼梯。
等他们一离开,那些男人立刻兴奋起来,各个都在那里开黄腔。
而被开黄腔的对象,就是沈云竹。
沈云竹耳力极好,他都已经进屋了,楼下的一切他都能听见。
他坐在床边,一边听,一边笑。
沈云竹能听见,慕澄自然也能听见,他瞧着沈云竹不怒反笑,就更加生气。
“这些畜生,若不是要事在身,他们都得死。”
“呵呵。”沈云竹浅笑摇头,“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都是要死的人,让他们逞一时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要死的人?”慕澄不是很理解。
“楼下那些人里,就四大杀神最厉害,这四个人吃独食吃惯了,他们才不会让这些人来分一杯羹,不用我们动手,这些人都得死。”
“那我们怎么办?那四个畜生能放我们走吗?”
“不,不会的,他们非但不会放过我们,还会杀了整个镇子的人。”
说到这沈云竹的表情终于冷下来了,他抬头面相慕澄。
“要是一旦动起手,你带着赵烨,别管我。”
“别管你?哈,你可真想多了,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管你。”
“那就好,我先睡一会儿。”
沈云竹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来失望还是不高兴,他说完话就合衣躺在床上,脸冲着里面,背对着慕澄。
慕澄咬着自己的下唇,目光始终看着沈云竹。
不管他吗?
送赵烨去永夜城这件事重大非凡,为此,已经有很多人牺牲了。
慕澄其实也做好了随时死的准备。
如果这来历不明的瞎子,能帮他在绿柳镇闯出一条血路,那就是再好不过。
可是……
慕澄心里千丝万缕的情绪,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他是不知道这瞎子是谁,但他不希望瞎子死。
从自己手腕上取下一根被秘药浸泡过的红绳,慕澄走到床边,坐在沈云竹身旁。
“手给我。”
“我都睡着了。”沈云竹声音慵懒,还有些不悦。
慕澄也没理会他是不是真的睡,扯过他的右手,撸开层层叠叠女装袖子,把那根红绳系在了他骨感十足的手腕上。
“这什么?”
沈云竹把手拿到自己身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
“我们一起走了这么多天,或许要分开了,留个念想。”
“你留给我,你让我念着你?是这个意思吗?”
“就算,是吧。”慕澄这个人最不会的就是表达自己的情感,他其实想说的是,你一定好好活着,我们一起去永夜城。
但他思忖好久,还是说不出来。
至于那红绳,那是他母亲给他的宝贝,只要带着这根红绳,不管天涯海角,都能被寻到。
“谢谢,可是我没有东西能留给你。”沈云竹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红绳,语气失落。
“不用,本少爷什么都有。”
俩人没再说话,赵烨趁着他俩刚才聊天的功夫,竟也一个人躺在小榻上睡着了。
慕澄整理了一下东西,为了以防万一他在厚重的斗篷下面,换上了自己的劲装。
暮色渐暗,钱来客栈里开始点灯。
等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慕澄听着屋顶瓦片轻轻的响动,捂着赵烨的嘴把他叫醒。
赵烨还有些懵,但看着慕澄这么紧张也没敢问,就任由慕澄给他套衣裳。
沈云竹自然也醒了,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冷白色的手捋着自己垂在前面的长发,她头上那根金簪步摇,微微的晃动着。
“在想什么?”慕澄沉声询问。
“这天气,好像要下雪了。”
慕澄推窗看出去,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冷冽的风呼呼的刮着。
“或许吧,天不早了,我们休息吧。”慕澄语气平常,关了窗,紧接着,屋内的灯也熄了。
而外面,客栈房顶上至少趴了六个人,窗外一左一右也有两个人在偷听。
这些人全都是白天在客栈大厅里坐着的江湖客,他们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既然等不来赵烨,那也不能闲着。
今晚上这些人就跟约定好了一样,就是要劫了慕澄这一家三口。
男的杀了,女的大家一起玩,那小女孩儿可以卖窑子。
就在这几个人准备动手时,一个看着十分高大的男人骑着匹马进了客栈。
“小二,还有房吗?”
“客官来的可真是时候,就剩一间。”小二刚说完,想去牵马时,就听见那男人又开口。
“这是特意在门口等着呢?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你们一起来。”
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杀手,全都第一时间握紧了武器。
店小二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抬头看那马还没下的男人。
“客官,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啊?”
“躲起来,刀剑无眼,别伤着你。”话音落地,中途改了行程的丁墨,一个飞身就上了客栈屋顶。
那些杀手人多势众,就在屋顶上给丁墨围了起来。
“他穿的是官靴,他是朝廷的狗。”
有人眼尖,一眼就看见丁墨脚下绣着金丝云团纹的官靴了。
“咱们还什么都没干呢,这狗闻着味就来了,一起上,在这做了他。”
丁墨最烦自己被说成是朝廷的鹰犬,他明明是为了抓尽天下恶人才当官的。
就在两天前,丁墨在路上得到消息,说有个刑部要犯正在绿柳镇,他一想,都是犯人,抓谁都是抓,他可以先把这的要犯抓了,再去找李四。
谁知一到这,竟然还有意外收货。
一撩斗篷,丁墨抽出长刀,刀柄上坠着的古铜铃铛,在这漆黑的冷夜里,叮铃叮铃响,听着格外渗人。
屋内,沈云竹和慕澄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官的?暗潮阁?”
“不是,是那个人。”沈云竹觉得好麻烦,丁墨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又不想现在告诉慕澄和赵烨自己是谁。
“哪个人?”慕澄疑惑。
“是掌官昭狱的阎王爷。”
“丁墨?”江湖百强谱上有这个名字,慕澄听过。
“子清,你带着赵烨一路往西北走,那里有个渡口,明早会有船,你一定要赶在大雪封江前,摆渡过去。”
“那你呢?”
“我驾车往北,等我甩掉他们,我再找你们汇合。”
慕澄从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但这一刻,他犹豫了,他看着沈云竹依然淡漠的脸庞,眼眶发红。
想说我们一起走,但眼下的情况,瞎子安排的最合理也最妥当。
“你,你小心。”
“好。”
外面屋顶上已经打了起来,客栈里面也传来了刀剑相撞的声音。
想必是听见外面的声音,四大杀神也开始动手清理其余那些江湖人,若是再不走,就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了。
当下,慕澄扯着赵烨还有沈云竹跳窗而出,落到院子里之后三个人快速上了马车。
屋顶上的丁墨百忙之中瞥了一眼,他没看见沈云竹的正脸,只看见了帽兜下面露出来的一抹侧脸。
想再多看两眼,那马车已经跑出客栈往北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慕澄勒马停车,又从套车架上解开一匹马。
先把赵烨放在马鞍上之后,又站在了沈云竹身边。
“一路小心,我们在渡口等你。”
话说完,沈云竹只觉得手心一热。
又仔细一摸,他手里的竟然是慕澄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银水壶。
这会儿,水壶热的有些烫手,想必是刚才他特意用内力给他热的。
“我们走了。”
赵烨终于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想问为什么瞎子哥哥不跟他们一起走。
可话没来得及出口,慕澄一夹马腹,朝着西北疾驰而去。
沈云竹那句含在嘴里的谢谢,还是没说出来。
把银水壶放进自己怀里,沈云竹一甩缰绳,剩下的两匹马开始顺着路,朝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