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娅发誓她又听见了魅影的笑声，还闻到了越来越浓郁的甜香味，她悄悄把手往下挪了挪，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块酥皮蛋糕和一把小银勺。

塔莉娅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起来，魅影笑着将盘子又朝她递了递。

她看看蛋糕，又看了看魅影，终于还是就着魅影的手拿起了勺子，挖下了一小块蛋糕，掩着嘴吃了进去。

没等她咽下去，塔莉娅就听见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离这里不远，很快就要到了。

他们刚刚出来的那扇门距离这里有些距离，现在原路返回肯定来不及。

塔莉娅手里拿着小勺子，嘴里还含着蛋糕，看向了魅影，后者居然还朝她笑了一下，才不慌不忙地拉着她走到厨房的一面空白墙前。

塔莉娅站在魅影身前，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视线一花，整个人一晕，眼前就从灯火通明的厨房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封闭空间。

——倒也不是完全一片黑暗，两侧石壁转动接口的地方隐约透进来了两条光。

她借着这光线，很快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空间。

非常狭小，幸好她今天没有穿裙撑。

这是她的第一个感想。

她和魅影站立的位置就是全部的空间，她的鞋尖已经碰到了魅影的鞋子，而她手里的叉子抵在了魅影的白衬衫上，上面残留的口红在衬衫上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

她的第二个感想就是，她今天不该擦口红的。

塔莉娅这才发现魅影手里的蛋糕盘子不见了，因此对方没有陷入和她一样的尴尬境地。

她悄悄将拿着叉子的手背在了身后，轻声叫了一声：“先生？”

魅影很顺手地摸了下她的脑袋，似乎在安抚她的情绪，他轻轻地说：“安静。”

就像在回应魅影的话，外面听起来有一大批人涌进了厨房，到处都吵吵嚷嚷的。

“德比埃纳先生的蛋糕好了！五分钟内要送到！”

“酥皮蛋糕酥皮蛋糕，我记得我做了十二酥皮蛋糕，怎么会少了一个？！”

“12号包厢的仆人来催布丁了，布丁快点！”

“还有8号包厢的马卡龙！”

“——我做好的酥皮蛋糕呢！”

外面开始闹哄哄地找那块消失的酥皮蛋糕。

塔莉娅嘴里还残留着酥皮蛋糕的香甜味道，她听着外面厨师的叫声，下意识地看向了魅影，后者似乎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微妙的内疚，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果然，下一秒，外面的厨师又叫了起来：“算了，波科，那今晚的酥皮蛋糕没有你的份了！”

厨房响起另一个人的哀叹。

随后厨房里忙碌了好一阵子，塔莉娅只听见大家在叫什么餐点好了、这个餐点要送给谁，光是听着外面吵闹的对话，她就能想象出大家有多么手忙脚乱。

但一墙之隔的小空间里却十分安静。

塔莉娅背靠着墙面，只觉得在这样的小空间里，魅影的存在感实在是有些强得过分。

即便有外面嘈杂的声音分散注意力，她此刻还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魅影在她头顶的呼吸，没法不用余光观察魅影的动静，也完全无法忽略魅影盯着她的视线，哪怕魅影只是简单地变一个姿势，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她甚至有些怀疑起魅影是不是故意把她带进这里的，毕竟剧院有这么多的密道，厨房里难道就只有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吗？

塔莉娅脸颊滚烫，她觉得刚才被魅影掐住的地方好像都有些发烫起来，她还能够回想起魅影刚才手指的力度……

她心烦意乱地吸了口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魅影在她头顶轻声问：“怎么了？”

塔莉娅小声问：“您是故意的吗？”

魅影低下了头，离她更近了，声音更轻柔地问：“什么故意的？”

塔莉娅抬起头，她面颊粉红，双眼明亮，凝视着魅影，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她轻轻说：“让我欢欣雀跃，让我心烦意乱，让我期待与您每一次的见面，又总在我充满期待的时候拒绝我，而现在您又在这样对我。”

外面厨具碗碟的声音叮叮当当，还有厨师们热火朝天的聊天声，一墙之隔的密室里，塔莉娅的裙摆与魅影的西装裤轻轻触在了一起。

魅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塔莉娅的视线从魅影的眼睛扫视到他的嘴唇，对自己的控诉做总结陈词：“您对我太坏了。”

塔莉娅听见魅影的呼吸声加重了。

察觉到魅影似乎又有些想要拉开距离的迹象，塔莉娅伸手抓住了魅影的手臂：“先生，至少现在，我爱慕您，您显然也喜欢我，有什么需要逃避的呢？”

魅影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

黑暗似乎总会使人增长勇气，塔莉娅踮起了脚。

.

剧院的厨师和帮佣们热火朝天地忙碌了一阵，应付完了剧院的那些个领导和所有的贵族客人，今晚的厨房的任务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他们备上一些常规的食物，热热闹闹地离开了厨房。

过了没多久，厨房的一扇空白墙面转动了一下，穿着蓝色长裙的贵族小姐与黑色西装的绅士出现在了厨房里。

塔莉娅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脸红得厉害，嘴唇也有点发麻，她刚才胆子很大，此时却有些不敢看魅影的表情。

她转身走向了水池，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小银勺子丢了进去，然后绕着厨房中间的架子走了一圈，绕远路到了门口，隔了几米远才转身看向魅影：“我们走吧？”

魅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此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随着他的靠近，塔莉娅感觉脸又烧了起来，她才发现魅影的嘴唇蹭上了她的口红。

她用手势示意了一下对方，然后别过了脸，但她的余光看见魅影抬起了手，过了会儿又放下了手。

她忍不住快速地朝魅影看了一眼，口红印没有了，但他的嘴唇也有点红，也不知道是被他自己刚才擦红的还是……

塔莉娅深吸了一口气，制止了自己的想象：“时间好像不早了，演出是不是要结束了？我们快回去吧？”

.

看着塔莉娅上了马车后，魅影回到了地底。

他的脸上带着笑，大步地走进了位于湖滨的公寓里，此时他的血液里仿佛流动着陌生又甜蜜的旋律，脑海中回荡着塔莉娅叫他名字的音调。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小跑了几步，快速地穿过了公寓普通的房间、又穿过通往起居室的长廊，进入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亮着灯，塔莉娅昨天见过的那些肢体被整齐地摆在了角落，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半成品的头颅，鼻子嘴巴都栩栩如生，只剩下眼眶还空荡荡地看着前方。

魅影像是怕冻着它一样，搓了搓手才捧起它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他对着那个还没有头发的头颅温柔地说：“再等几天，我会尽快的。”

说完，他转过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小心地用手掌压了压纸张的褶皱，看着上面的彩绘面具。

他在灯光下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会儿这几幅画，忽然将纸张收回了抽屉里，又抓起书桌上他昨晚和今早写过的稿纸，全部丢到了地上，拿出了一叠空白的纸。

他坐到了椅子上，将手中的羽毛笔蘸足了红色墨水，在纸上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