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兄妹两人送回大厦前,泷见冬青告知了女孩子觉醒术式的消息,科普完一些咒术师基本常识,还帮着测试了一下术式。
或许是日常负责缝补的原因,目前呈现出操控针线的效果。
“我对怎么发掘术式能力也不太了解,”她走的时候留言说,“你有时间就多练练,注意别伤人。”
没让两人把满腹感谢的话说出口,她撂下他们风驰电掣地消失了。
委托人所在地离得不远。
她思考着是不是该去找点教材,在宅邸前停下摩托。
这片高档住宅区保存完好,西式的、和式的大院子错落而建,与拥挤衰败的贫民窟简直天差地别。
抬眼一扫挂着的表札,是已经看熟的姓氏。
“幸若”。
每次来都心气难平的她中断思绪,面无表情跨过院门。接过不少次屋主的委托,她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会客厅。
此地主人正在等她。
“辛苦了,泷见小姐。”
姓氏为“幸若”的男人微笑着请她落座,又动手为她斟茶。
泷见冬青没接:“这次没抓到活的。”
对方的委托目标基本是三级咒灵,但因为要求捕捉活体,价格也相应开得高。她虽然警惕,可一想到就算自己不接也多的是人能做,还不如就近监视,因此一直合作了下来。
观察多次,姑且得出一点结论。
如今的黑.帮和邪教之于东京,几乎是同咒灵一样常见共存的东西。眼前的人与黑.帮合作紧密,但宅邸里往来的下属不像是帮派的乌合之众,更像出自教派组织……
泷见冬青对邪教深恶痛绝,然而又束手无策。
茶水碧幽幽的,蒸腾出水雾,让她想起了雨的气息,不由得更不快。对面座位上,年过半百的男人慢悠悠啜饮一口茶水,一双沉郁的眼睛望过来,语调温淡。
“没关系。泷见小姐一向守信,这次也应该事出有因……报酬会照价给的。”
她嘴角微抿,掏出细长的包裹放上茶几。符咒被解开,散露出里头的断裂脐带。
“咒灵剩下的。”
残存的脐带转化为了可以制作咒具的原始材料,幸若盯着它看一会,露出了笑容。
“十分感谢。”男人笑着拿起了染血的脐带,“泷见小姐,合作愉快。”
烦躁的泷见冬青懒得跟他寒暄,收下报酬后点了点头就告辞出门。
“呼——”
离开幸若宅,似乎就挣脱了某片粘稠阴郁的死水,她长出口气,忍不住喃喃。
“比咒灵还恶心……”
不远处的贫民窟每天都有人饿死,这些还能踩着尸骨住豪宅吃大餐搞阴谋诡计的家伙,恶心透了。
厌烦的情绪咕咚咕咚翻腾,她从后备箱翻出之前支使少年买回的棒棒糖,随手挑了一个含住,掏出手机。
没等拨号,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在大脑给出反馈前,本能已经驱使着她转身扬起笑容。
“五条!”
傍晚时分了。
柔和暮色里,带着墨镜的白发青年回赠了她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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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羊羹太甜了,这家店的却恰到好处诶。”
“店主有根据客人口味调整配方的习惯。”
“唔……连这个都知道,是去过的店吗?”
“是哦。不过是很久之前了,冬青那时大概还是个小不点吧。”
“喂喂,不准拿我的年纪开玩笑——像个老头子一样!”
“哇,好强的攻击力。‘老头子’什么的让人想起烂兮兮的老橘子,有点恶心。”
“明明是五条你形容得比较恶心啦!”
漆黑摩托从特意打扫专场接待的老牌点心店出发,一路飞驰过东京。
繁华的商业区,破败的贫民窟,幽静无人的废墟。日落月升,景色变换,不变的是骑车的两人。
进入新宿地带的时候,街边残存的电子屏正在报时。
【2027年10月31日】。
文明造物最后的光辉闪耀于一线晦月之下,照亮了归家的他们。街道尽头,出现了大战后新宿独有的风貌——
诅咒之王的斩击穿透了时空,将此地分割为无数支离破碎的空间,哪怕在夜幕里,仍然有变幻莫测的光影氤氲,犹如四分五裂的无色万华镜。
这个埋葬了许多强者的不祥之地,因为破碎塌陷的时空,形成了日本“洼地”的奇特格局,举国咒力都向着此“下陷处”汇聚。
最终战的传说,徘徊窥伺的野心家,不断积累的死亡……让“人外魔境”、“旧时代坟场”的威名不断远扬。
摩托呼啸过长街,引来暗中一道道视线,下一刻又纷纷退走。
“那位‘新宿神弓’回来了。”有人咕哝着打了个哈欠,“架势越来越嚣张,当自己是特级术师啊……”
引擎声消失在空间的迷宫里,夜幕恢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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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事务所门口时天已经黑透了。
月末的月光太过微弱,即使有车灯,眼前依旧一片昏暗,但率先下车的五条悟行动自如,还伸出手来扶她。
泷见冬青握住他的手跳下车。
她的手干燥且温暖,他的手却是冰冷的。
即便借助她的术式苏醒过来,尸体却不可能变成活人,永远暖不热的体温仿佛某种提醒。
她指尖微动,握得更紧了些,才终于感知到一下缓慢的心跳。
细微震动传递来的那刻,五条悟松开了她的手。
泷见冬青握住那声心跳,用另一只手摘下墨镜,正打算去开院门,又被叫住。
“冬青。”
她回身,五条悟正微笑着。
“生日快乐。”
啊。
这么说起来,确实还没收到祝福呢。
车灯射向远处,余晖照亮眼前人的半张面容。年轻的面容已停滞了变化,还像两人初遇时那样,用以遮掩相貌的墨镜取下后,她至今朝思夕想的苍蓝眼眸注视而来,加速了心跳。
“不知不觉你已经十九岁了。”无所察觉的人对她笑着,“明年就要成年……”
曾经焦急期盼着的二十岁临近了,她恍然,背在身后的双手绞紧了手指。
“是哦。”
回应的声音有些轻,像她胆怯的心。
还有一年。
泷见冬青凝望着眼前人。
要说的话,就留给二十岁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