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白无常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白色役使服上的灰:“谁教你这么差遣鬼的!”
拘神的手段他并不陌生,天上那群神仙和他的上级都喜欢这么叫鬼,但是熟练度这么差的拘神他还是第一次见。
哪有拘神把鬼往地上摔的?
她到底从哪里学的半吊子手艺?
不过会拘神也证明了一件事,祝冉的确和上面有关系。
他见过不少修真界的人,手段虽然新奇,但远不及以前的修士,更别说这种仙家手段,他们怕是见都没见过。
崔铭只跟他说祝冉身份不一般,并没有将自己和秦广王的猜测告诉他,因此白无常虽然怀疑祝冉和天庭有关系,却并没有往深处想。
不过纵使有背景也不能如此拘神啊!
在白无常咬牙切齿的目光中,祝冉也明白过来,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下次一定。
多练练就熟悉了嘛。
既然是“自己人”,白无常也懒得和她计较,他将视线落在祝冉身后:“这就是要带走的鬼?”
“嘶,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饶是白无常见过各式各样死因的鬼,还是觉得许莨真惨啊。
祝冉识趣地让开,将许家姐弟的遭遇说给他听:“……那张怀仁谋财害命,还杀人灭口,以此发家。”
白无常啧啧称奇:“好久没遇到这种狠人了,五官王和平等王肯定很开心。”
谋财害命的人不少,但是手段这么残忍的还真不多,更别提连自己的亲人都能杀害。
白无常边感叹,边将许莨从灶膛中拉出来。
先前许妗也试过把他带出来,可是一碰到许莨,他的痛呼声就越发惨烈,吓得许妗再也不敢乱动。
但神奇的是,自从白无常现身,许莨就再也没有嚎过一声。
还有更神奇的。
白无常握着许莨的手腕,将他猛地往外一拉,许莨整个人就像是什么柔软的胶质果冻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拉了出来。
祝冉眼睁睁看着白无常拎着许莨像抖平揉皱的纸张一样抖了抖,折断的骨头飞快长好,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许莨已经回复的正常模样。
可惜他只是看起来恢复正常,木讷讷地垂着头站在白无常身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白无常拍拍手上的灰,眯起眼睛笑道:“好了!如今总算有个人样!”
想到自己被破坏的假期,他眼珠一转:“既然还有只鬼,那我就看你们如何叫凡人替怨鬼申冤,瞧完这出戏将他们带回去也不迟!”
祝冉还以为会费口舌劝说一番,谁知他就是个乐子人,倒省了事。
她半开玩笑道:“你在人间待久一些,说不得还能顺手把张怀仁的魂魄带下去。”
杀人偿命,张怀仁跑不掉的。
谁料白无常摆摆手:“虽说地府多了些人手,但我的假期可没有变多,能在凡间逗留一天已经是极限。”
就算判决下得快,也得收监一段时间才会斩立决,他还有公务在身,哪里能耽搁这么久。
他叹了口气,拉开凳子,就在厨房里唯一一张桌子前坐下,还顺手招呼祝冉:“上次咱们聊到哪儿了来着?来来来继续!那边的小姑娘也过来,一起听故事!”
翠翠乖乖坐到祝冉身边,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
白无常随手变出一叠瓜子和一壶茶,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书”。
咦,刚刚崔判官说什么来着?不可以将地府秘闻往外扒拉?
无所谓,反正除了祝冉听过的人都会忘!
-------------------------------------
月黑风高,庆阳城的县令赵希仁刚处理完公务歇下,迷迷糊糊间只见一阵薄雾笼罩了整个县衙。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朦胧的薄雾从门外漫进来,整个县衙寂静无声,像是只剩下房间中一个活人。
赵希仁忽地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
他并非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闲暇时也听人说起过各种志怪话本,如今这幅场面可不就和话本里一样?
对方是妖还是鬼?来这里是为了害人还是求助?
倘若是为了害人,这东西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赵希仁脸色凝重,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大门,半晌不见暗中的东西现身,不免心生怒意:“何方妖孽,胆敢擅闯县衙,还不速速现身!”
他目光如炬,声音犹如洪钟,落在门外踌躇的许妗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震得她心头发颤。
许妗不敢再迟疑,身形一转便出现在门口,将手中诉状高高举起,规规矩矩在门外跪下:“民女许妗,祖籍永定府清远县,状告东山县庆阳城百姓张怀仁十八年前谋财害命、毁尸灭迹!请县令大人为民女做主!”
竟然是来报案的?
赵希仁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抬手道:“呈上来!”
许妗连忙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恭恭敬敬将诉状递上去,复又跪回原位。
赵希仁摊开诉状,上面工整的楷书叫他有些吃惊,随后便注意到诉状的内容。
黑纸白字,却字字泣血,事无巨细说明了许家姐弟被害的经过,张怀仁和其兄长张大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哼!”
赵希仁将诉状狠狠拍在床榻上,面沉如水:“这张家兄弟好大的胆子!天理昭昭之下竟敢谋财害命!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他又看向许妗:“你放心,本官定不会放过此等恶贼,会为你沉冤昭雪!”
许妗喜不自胜,连连叩首:“多谢县令大人!”
果然,只有将凶手绳之以法才能解她心头之恨,之前自己只想将人弄死,实在是便宜他了!
赵希仁挥挥手:“你退下吧,明夜子时,本官会在县衙升堂问案,将张怀仁押来与你对簿公堂,你且准备准备。”
“是。那民女先行告退。”
许妗朝他福了福身,这才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门外。
房门重新合上,朦胧的雾也散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烛火明灭,灯花爆开的微弱声音在房间中炸响,躺在床上沉睡赵希仁一惊,连忙翻身坐起,方才的梦在脑海中萦绕不散。
怪哉,这梦怎么跟真的一样?
赵希仁好笑地摇摇头,只当自己太累,这才出现错觉。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恍然发现手中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下意识抬手一看,竟然是梦中那份诉状。
赵希仁连忙将诉状展开,这一看,就叫他愣在当场,诉状的内容竟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想到什么,连忙高声喊道:“吴明、郑元何在!”
守在门外的侍卫很快推门而入,双手抱拳:“属下在!”
赵希仁脸色凝重:“你们刚才可曾看见有人夜闯县衙?”
吴明和郑元对视一眼,齐齐摇摇头:“未曾见过。”
赵希仁沉着脸一言不发,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之间竟然没分清梦里梦外。
‘我如今还在做梦不成?’
吴见他久久不言,明眼尖地看到他手中握着的诉状,忍不住出声询问:“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赵希仁这才回过神,想到梦中发生的一切,边捞起旁边的外衣穿上边吩咐道:“你们去将张怀仁带来……”
想了想,又觉得此事颇为荒唐,连忙改口:“等等,去将往年状告张怀仁的案综整理一下,我看过再作决定。”
他才上任不久,对东山县并不熟悉,但是庆阳城中的张怀仁还是有所耳闻,此人十分不老实,但是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或者暗中摆平了,县衙这边才没有记录。
总之还是先了解一下此人再说。
吴明和郑元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吩咐去做。
那边离开县衙的许妗很快回了张家,厨房里祝冉和白无常坐在凳子上,翠翠坐在祝冉旁边,两大一小嗑着瓜子唠嗑,桌面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瓜子皮,而许莨呆立在旁边,像是个人形摆件。
许妗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门外,脸上还带着笑意,人还没进门,祝冉就听到她的声音:“长生!县令果然答应替我申冤……”
话音未落,便看到门边站着的许莨,她连忙扑过去:“阿莨?你怎么出来了?”
想到离开之前厨房只有祝冉一个人,许妗下意识看过去:“长生……”
这一看,就看到了旁边的白无常。
“哟,回来了?”
白无常笑眯眯朝她挥挥手,却吓得许妗连忙后退两步,将许莨护在身后:“白无常大人?!”
她这种逃开地府抓捕的鬼最怕遇到阴差,躲了这么久,阴差没遇到,倒是遇到了阴差头子,如何不吃惊?
最坏的消息是……白无常是来抓她们的。
大仇得报近在眼前,这时候绝对不能被抓去地府!
白无常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辜地摊了摊手:“放心,今日我不是来抓你们下去的。”
许妗这才松了口气。
她原本就打算报仇之后去地府报到,明晚就能处理完一切,只要白无常不今日带他们走,一切都好说。
想到自己能沉冤昭雪,都是祝冉提醒了她,她心头一动,面带感激靠近祝冉:“长生,县令大人说明晚就能升堂审问张怀仁,你和翠翠也同我一起去吧。”
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候,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祝冉怎么能不在呢?
祝冉自然不会拒绝:“好,我也想看看这县令大人怎么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