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领许雅走到周婕学姐的实验台旁,拿起一柄手术刀,优雅地切除了3级异种的头颅,顾郁将颤抖的头颅挑在刀尖,像贵族小姐用叉子挑起一块点心,微笑道:“现在我们来论述你的想法,异种是存活欲最强烈的动物,离开母体会无限复生,你如何担保它不会逃出尸体呢?”
许雅总算听到最在意的事了,急切而坦然地道:“这是必要的筛选过程,我尝试到了4级异种第135类目,它不会跑的,它需要人脑的组织液才能存活,它愿意!”
顾郁点点头:“然后呢?你成功了吗?”
许雅:“然后……因为不能进食人类的食物,我供不上足量的组织液,它饿死了。”
顾郁哼了一声,很轻很轻,带着嘲讽的意味:“你是不是把主体对象弄反了?你要养的是人还是异种?”
乍然沉默。
许雅掐着手指头,绝望的眼色重新浮回她眼中,喃喃自语:“怎么就死了呢,他们不会把事情闹到明面,只要再小心点就没事了……”
谢霜燃不知道她哥具体是怎么死的,之前死的是许雅,她哥后半辈子除了悔恨不够当心,也是什么也做不了。他竟能再次望见相同的绝望,可他也什么都做不了,顾郁可以帮她,没有必要。
可是顾郁主动说:“好了,不用太依托低级的畜牲,跟我回顾家,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作神迹。”
周婕倦倦地拨弄肩膀前的碎发,垂眸望向忧虑转喜的学妹,又看她们身旁的谢霜燃,他后知后觉地拽了拽裙摆,遮住异变的脚。
在她即将打量顾郁时,谢霜燃一个激灵挡到两人中间,冷淡的檀香几乎令他窒息,他不管不顾地抓了周婕的手腕,紧紧握着,她意外地蹙了眉头,注意力回到了男人。
“同学,能不能帮忙收一下大家的作业论文?”
“好的。”
她离开了。谢霜燃稍稍松了口气,明明她是顾郁的朋友,最后偏偏站队了沈连,把顾郁骗回来杀。他不知道自己能改变什么,只能让顾郁从此离她远点,将来就不会轻易地相信陌生人了。
顾郁凉嗖嗖地在他身后发难:“学姐的手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谢霜燃又痛苦了,死女人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苦心,“哦,你要我怎么样?现在给你磕头认错吗?”
顾郁啧了一声。
她的胳膊肘撑着椅背,给谢霜燃编头发,一束束发辫中夹杂了不知名的橘黄色小花,谢霜燃批完学生们的作业,捶了捶肩膀,“回家吧,你要走了,我再给你做顿饭。”
顾郁说:“好。”
谢霜燃推开椅子,身子朝向教室出口,触肢极小幅度地蠕动,像大家闺秀会走的小碎步。他走在前面,顾郁攥住最后一封遗书走在后面,盯着谢霜燃走动时,翻出白裙的触肢皮肤。
“你真的爱我吗?”
她在床上反复的问句,总会得到谢霜燃“我爱你”的回答,他在床下没有顺着愿望作出标准答案,而是说:“我心疼你。”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顾郁反应不及,撞进了他的胸口,呆呆地仰着头,谢霜燃将她忘记拿的外套搭到自己的胳膊,几步快走到顾郁的身边,说道:“你还是能逃跑,就像此刻。”
顾郁小声道:“不是的,你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背叛了我,我要教训你。”
谢霜燃说:“嗯。”
顾郁说:“我也不是特意来教训你的,主要是顺路竞标,我需要这块地。”
谢霜燃说:“嗯。”
他牵着她的手过马路,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摊贩的小推车,谢霜燃又买了一份烤蹄膀,这次是给顾郁的。
那间房子用了树绿色的打底,装饰油画尚未挂墙抵在墙角,几盆茉莉堆在窗边,就朝阳光去。顾郁一边吃饭前零食,一边给茉莉浇浇水,葱白的花苞点点滴滴,在她的手心。
加了生姜去腥的腰花汤,极为鲜美,配上干拌面,她吃得非常香,双腿蜷在椅子里,从脚踝往下,有血丝生生扯断的痕迹。
谢霜燃拿了沾了水的毛巾,跪坐在地垫上,一遍遍给她擦拭脚踝,怎么也擦不干净。当发现家主的好处是个幌子,顾青选择一把火烧了祠堂,被认为最沉不住气的顾郁,反而接受了。
她吃完一碗拌面,又拿了个白切吐司,沾了沾草莓酱。谢霜燃认错也认了,自罚也罚了,还不计前嫌做饭给她吃,她无法再计较他的过去。
她的两根指头夹着吐司,要伸不伸,眼睛偷摸地瞟谢霜燃,像拆完家认错求和的大狗狗。
呃。
谢霜燃绝对不会告诉顾郁,她像某种让人又爱又恨的大型犬类,没事时窝里横拆家,有事了第一个顶上。
谢霜燃微微一笑,张开嘴唇,顾郁把吐司喂给他,粉色的舌头微微伸出,不经意划过顾郁的手指,柔软的口舌能卷碎所有矜持,顾郁俯下身来,按着他的后脑勺接吻。
谢霜燃余光去瞥儿童房,门缝中好奇地堆了六只眼睛,他心说不妙,双手托住顾郁的脸挪开几公分,亲什么亲呀,除了糊他一脸口水还有什么?
顾郁半探出身的姿势显然是危险的,小臂失去了在男人肩膀的支点,她在椅子跌了下来,恰好压住谢霜燃。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
小白爬上饭桌吃剩余的食物,除了烤吐司,还有它最爱的番茄牛尾汤,爹不会特意给它做好吃的,只有顾郁来才会做得多一点。
顾郁总是吃不完饭,刚好便宜了它,小白卷起勺子盛汤,递进口器,其间分泌腐蚀的液体,将软烂的番茄压成细腻的流食,它吃饭和顾郁一样,没有任何声音。
它满足地拍拍小肚子,忽而望见主卧室的门被暴力打开,谢霜燃浑身大汗淋漓,仿佛眼泪的物质从颊侧流到嘴角,胳膊撑着地板向外爬去。他身后伸出一只薄瘦如骨的手,惨白得发透,表皮明显突出青绿色的筋脉,抓住男人最近一条触肢,一把拖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