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兄弟姐妹很少一起聚了。拿到最佳销售,魏甲宁作为这一辈里最年长的,邀请弟弟妹妹聚餐。
鲁柯在家哄孩子睡觉,魏丙宁在陪他女朋友,魏乙宁也正给人帮忙。三个姊妹们都晚些到场。
饭店大厅,孔雯锦拿着堂哥的手机从某宝返回主界面,瞄到桌面正数日四千多天,狐疑一瞬。
魏甲宁笑:“那个纪念日,是我和姚世平确认关系的日子。当年和他在一起后,班里跟我好的同学夸我厉害呢,连男导员都能哄到手。”
“没联系过么?”
“我把他拉黑了。丙宁问我,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我还抱有一丝期待,可我又深知,我们回不去了。我啊,很喜欢他,但,我没办法再原谅他。”
“不后悔吗?”
“不后悔。不后悔吧。要说后悔,我最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报卫校。考不上医生,当个护士也好,男护士,我喜欢照顾人。高中时,同学怀孕难产,我萌生了想当妇科医生的想法。可惜我真的笨,很努力很努力也学不会课本里教的知识。”魏甲宁一边说一边倒水,突然一个声音打断:“甲宁。”
声音熟悉又陌生。魏甲宁心头一颤,和面前的男子目光交接。
姚世平站在餐桌旁,乱糟糟的头发配着青皮胡,风尘仆仆,显然舟车劳顿。哑着嗓子:“甲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姚老师。”魏甲宁微笑着,却也看得出他咬了后槽牙。
几小时前。和美花园。本来打算送过东西就走,谁知见到穿着吊带刮胡子的张毅恒,魏乙宁僵在原地,面对他硕大的身躯被吊带勒得变形还出了红印子,无法理解:“辣眼睛。你不怕把人家衣服撑爆么?”
“帮我剪下胡子。”张毅恒干脆光膀子。
“你脑干被吸了?”
“废话,镜子瞧不见下巴哪儿没刮干净。”
饭店大厅,孔雯锦静静听着堂兄说话,靠上靠背。
“姚老师没有对不起我,也不欠我,不用这样做。”
正准备去找老婆的张毅恒在路上准确发现附近一名逃犯现身,来不及叫队员分配,立刻与魏乙宁配合实施抓捕。
台球厅外。之前没有发现张毅恒多伟岸挺拔,如今见他不苟言笑,第一次get到他的颜值,然而想到他穿吊带的模样,魏乙宁如鲠在喉。
已经有同志往这边赶。要么抓人,要么等人。张毅恒小声:“老魏,这是我逆袭的机会。固有认知女的打不过男的,所以你就是我的奇兵。这货不算亡命徒,危险性不大,没武器,小心周围可利用的家伙,保证自己的安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该理发了。如今皮筋绑了小半头发,怕影响动作,魏乙宁紧了紧头上的帽子,专注听从,跟着严肃。
饭店外,车流络绎不绝。正站在窗外的路人欢歌笑语。
“你在这里蹲这么久,跑这么远找来,只要跟我说这些吗?如果我能怀孕,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吗?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之间,是外人逼迫施加的压力吗?姚老师可以娶妻生子,我也一样。离了婚还有孩子,多替孩子考虑。过去的追不回,何必再用那残存的记忆折磨彼此。这里人多,我刚才在外人面前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姚老师曾给我一段美好回忆,仅限于回忆,不会再继续。”魏甲宁说完最后一句,站起来,“雯锦,过来。点餐。打电话催一下他们。”
忽略姚世平的颓废狼狈,孔雯锦坐回去,见堂兄抽抽鼻子红了眼眶,又站起来笑:“世平哥哥,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们。我和大哥哥还要忙,就不送您了。”
姚世平眼角划过一滴泪,苦笑:“下辈子,我们好好在一起。”
等人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魏甲宁再忍不住,掩面痛哭。
有些遗憾弥补不了,不如由它随风飘散。孔雯锦把纸巾递出去,望向窗外。
台球厅,逃犯顺利被抓捕,赶来的警察正好将其带走。张毅恒上前和魏乙宁拳头相碰庆祝:“行啊老魏!真给力,一招制敌!回去我给你申请个见义勇为。”
“别。我不想挨骂。”
“忘了,你家小祖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搞的,我也怕她,下次都不敢叫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当晚,魏家姊妹们玩得不亦乐乎,晚饭后又去KTV,流连忘返。
天朗气清的休息日,刘家防盗门叮咚作响。
鸡窝头的刘静歌大黑眼圈醒目,开了门二话不说又躺回床上。
“太阳晒屁股了你不开店了?”孔雯锦换鞋,把买的早餐放餐桌,依着门框看床上睡姿可怜、四仰八叉的姐妹。
刘静歌打哈欠,竖中指,翻身继续睡。
家里乱七八糟的。简单嫌弃了一下,拿出手机:“天天睡到自然醒,某人的女神私底下这个样子,好像置身在猪窝里,反差萌。帮你拍个照发给罗俊贤。”
“NO!”刘静歌猛然高抬腿坐起,双击太阳穴,“差点强制关机。没人性~不上课不上班还起早八不赖床。你不是年轻人!拖出去打入冷宫!”
孔雯锦嫣然:“好啊皇上,君无戏言,臣妾此去您可找不得了。”
“狠心的女人。”刘静歌扯了小姐妹一起倒床上,在背后抱着,“你好香好软。宁哥哥好福气。哎哟好羡慕你啊还没毕业工作就有着落了。像你这种高端研究生,直接把我们普通人秒了。我废了。困呐!不知道哪家小兔崽子不睡觉响一晚上。搞得我神经衰弱脑壳疼,中学男精力旺盛真讨厌!”
孔雯锦推开她的手,平躺着:“我家有时也会吵,我不怎么受影响,可能戴个耳塞或放音乐。”
刘静歌又把手搭过去:“更SB的是我昨天写论文,office崩溃了我没来得及保存,两千字说没就没,心态崩了。”
“你好惨。”孔雯锦怜悯地拍拍她安慰。
“你买的豆浆?豆浆好,丰胸。麻烦孔爱卿把豆浆拿来喂朕喝了。”
“想让我伺候你啊?”
“朕这么个娇软美人伺候不吃亏。”
“下楼坐8路公交到幸福路有个家具城,里面有卖床上用品的,去挑个好床好枕头,多睡觉。梦里什么都有。”孔雯锦再次拿开她的手坐起来。
刘静歌弹坐:“和宁哥哥闹别扭了?”
“谁告诉你的。”
“哟!火药味出来了。来让情感大师帮你分析一波?”
“没有。别猜。”
刘静歌下床拿豆浆:“她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不知道。我让她今天跑够5公里再跟我说话。”
“你再说一遍?”刘静歌掏掏耳朵。
“怎么了?”
“她跑了吗?”
“跑了。我能看到她的锻炼记录,但她还没找我。”
“卧槽这么离谱的要求,宁哥哥内心OS:阿雯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朕替她抱个不平。”
“你怎么不替我抱不平?”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啥?”刘静歌吸着豆浆,见闺蜜欲言又止,“难言之隐?冒昧一问,你和宁哥哥最后一步突破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们感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分析啊孔大学霸,学了生物就放弃心理吗?叛徒。”
“没有。够了吗?”孔雯锦面不改色。
“哦~懂了。不敢相信21世纪还有这样的纯洁情侣。问题在宁哥哥身上,没需求。”
“你需求很大?”
“偶尔。”刘静歌大大方方承认,“食色性也。我想天天,一个美男不行,会被榨干的。宁哥哥封建迂腐?正人君子?有定力?冷淡?还是心里过不去那关?难道你们打算一直柏拉图?”
“柏拉图有什么不好。”
“老实交代,你愿意柏拉图吗?”
“你怎么这么八卦污婆。”
“哟!你提到八卦,我想起来个八卦。”
“你又有什么奇葩新闻?”
刘静歌随手摸到床头的眼镜戴上:“咱们对面宿舍那个唐媛嫁给她前男友的亲弟弟了!烟熏妆的汤圆儿。还有杨苏轩,儿子前段时间满周岁。”翻到小男孩正抓周的照片,“我顺便保存了一张。”
“这是?”
“轩子和张磊的大胖小子。”
“都这么大了?”孔雯锦惊讶。
“你没看她发的朋友圈吗?三天可见,可能你当时忙。”刘静歌望向若有所思的小闺蜜,“震惊吧?不敢相信吧?甩咱们几条街了。”
“你着急了?”
“呵,假牙笑掉了哦!老娘缺男人吗?一勾手指头就有男人扑上来OK?”
“罗俊贤有什么特别的?”
“我收快递外卖名字叫顾颀。霸总小说千千万,顾姓财阀占一半,沾沾喜气。罗俊贤问我为什么,我只说:老娘喜欢!他信了,就这么叫我。一个半斤八两的斤,一个页码页面的页,qi,第二声。好多外卖快递给我念成欣。”
“哦~顾欣。好名字。”
“哈!欣赏你的叛逆。我下午约了做指甲,一起啊,中午在这儿吃饭?”
“嗯。”
“耶斯!不用吃泡面了。”
两个人聊会儿,各自玩手机。刘静歌开了游戏,骂骂咧咧依然耳聪目明:“艳阳高照,叹的哪门子气呀。”
“你打完再说。”
“打完了。”刘静歌直接退出游戏。
“不怕被举报吗?”
“如果你说的不重要,这个赛季逃不掉了,陪我打。”
“你好敢约。我游戏黑洞,连新手教程都过不了关。发给你了,我看不懂。”
“上帝给你开的门太多,只关了没什么用的一扇窗,不要紧。”
屏幕上写着:
[男生最想收到什么礼物:
A 电子产品
B
C 手办
D 服装]
“呃……不想秒懂。你给宁哥哥送礼物?”
“她又不是男生。我只单纯问问为什么B是空的还有很多人选。”
“因为B自选呀雯宝宝。”刘静歌在姐妹耳边附耳哈气,顽皮地Wink。
“流氓。”孔雯锦的脸瞬间一层绯色,语气埋怨,“下次不要告诉我了。”
“无情的女人。你们不近女色不能让别人也不近女色。”
“八辈子没近过女色么。”
“我偏爱男色。说不定……”刘静歌坐床边两手支在身后,故弄玄虚。
“嗯?”孔雯锦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不定你们开了头,宁哥哥也怎么花怎么玩。我有个没拆封的成人玩具,还有套情趣内衣,主动一点,开发自己,回去和宁哥哥玩。”
“你再啰嗦我把罗俊贤叫来让你跟他玩。”
“NO!我宁可跟你玩,你在上我在下,雯宝宝~再说你总提他干嘛?”
“咦~直女撩人好可怕。我看你挺喜欢他的。之前还为某个前任眼泪直流,上次提到罗同学,你眼神变得好温柔。我当时就想问:陈同学去哪儿了!恢复这么快。”
“呵。那渣男不配。”
中午接到电话,孔雯锦已经在刘家做了饭,谁知鹏洋那边有情况,饭都没吃就赶回公司。
另一边的魏乙宁原本买了电影票约会,然而一坐,等了四个小时。
傍晚,在电影院按摩椅上睡意朦胧,被手机铃吓一跳,惺忪地接听,张毅恒约吃饭。挂电话打哈欠,腿麻站起来跺脚,抬头刹那,笑容绽放。
随着旋转门走,正对那个人迎上前满目柔情,孔雯锦忽然内疚。
“处理完了?”
“你眼睛红红的。”
“嗯?可能刚睡醒。走吧,去吃饭。”
“等这么久,电影都结束了,你不生气吗?”
魏乙宁牵了她的手:“你平安就好。”
“你这个人都不会发脾气。”
“解决问题更重要。做你该做的事。”魏乙宁眼神一变,语气也歉疚,“我对你发过脾气。怎么说我不会发脾气。”
孔雯锦止步:“你不该这么惯我的。你觉得我任性幼稚就告诉我,我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
“谁说你任性幼稚?”
“我今天让你跑五公里并不对。”
“好久没这么跑过,谢谢你提醒督促,我继续坚持下去。”
“你是受虐狂么。”
“我像吗?”
“像。”
“你的专属。”
“你……”孔雯锦诧异看了她,又颇受用地笑了,“那我晚上回去要验货。”
“好。”魏乙宁也笑着,“其实,有句话我也想说。关于任性幼稚,很多时候我的想法做法也过于幼稚,不算成熟……”
没等说完,孔雯锦接:“你觉得爸爸比我们成熟吗?妈妈比我们成熟吗?好多人一辈子都长不大,大人身孩子心。成熟没有标准,看自己的定义对不对?”
“对。所以我想说的是,人无完人,多理解,多包容,普通人没有剧本,未知的东西太多,说错话做错事,再默默付出代价都很正常,亡羊补牢及时止损就好。别人原谅了,自己也要放过自己。”
“你等我一下午想的这些吗?”
“不是,我很早想过,在找一个契机说出来罢了。我昨晚打呼噜影响你没?”
“没。我推推你就安静了。”
“扭着脖子了。”
在广场上碰到张毅恒夫妻,他们正在喂广场中间的鸽子。孔雯锦咧开嘴上前拥抱沈曼,等她拥抱完,张毅恒也张开双臂,收获两个白眼加一个眼神威胁。他说专职当护花使者的原因是队长身份被扒,停职反省中,打算备孕。
旁边的孔雯锦目光复杂起来。
情侣在前面牵手走路,夫妻在后头窃窃私语。
“我失去魅力了?”张毅恒摸自己胸肌,又低头看了看,“都不用开中药调。”
“没骗你,我不方便。”沈曼有些无奈。
“厕所没有姨妈巾。你还有什么拒绝的借口。”张毅恒泄气,“你不想要孩子咱们就不生,我去结扎。”
“毅恒。”沈曼缓缓走着,“我说过,我不曾对人动过心,爱情与我而言并非必需品,甚至会成为我的拦路虎、绊脚石。但你的出现改变了我这一想法。我和你结婚,希望有个我们爱情的结晶,但不是现在。”
张毅恒哀嚎:“凭什么?我想跟你滚床单,非常想!非常非常想!今晚就想,把之前的都补回来!你就说行不行?”
“别闹。再忍忍好吗?”
“你不答应我就在这儿后空翻。”
“你知道我不喜欢被威逼利诱。”
“我是你老公,我丢人就是你丢人。”
沈曼眯了眼:“哦?是么?”立刻故意捂了胸口,“色狼!”
张毅恒惊恐:“卧槽!”
大庭广众之下果然引人注目。前面的两人也扭过头。孔雯锦赶紧去扶人,眉眼一横:“你干什么?”
张毅恒投降:“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想摸摸她,连手都没拉上呢还。”
“你说什么?”孔雯锦俨然一副正义判官的模样。沈曼靠在她肩头,楚楚可怜。
魏乙宁淡然:“好了,越描越黑。别说了,走吧。”
唯有张毅恒读出沈曼眼神里的得意与挑衅,咬牙:“靠!女人心海底针!沈曼你完了!回家等着吧!”
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沈曼似乎事不关已,只低头吃饭或和孔雯锦欢笑。孔雯锦吃饭、聊天两不误,顺便瞪一瞪张毅恒。张毅恒手里的筷子一会儿戳盘子,一会儿戳杯子,恨得牙根痒痒。魏乙宁总觉得,他那双筷子命不久矣。
饭过中旬,周丽娜打来电话,有个紧急任务,作为自己最信任的人,乙宁理应当仁不让,最后又提重点,此行有奖金。
孔雯锦不满:“今天怎么了,不是我突然加班就是你突然加班。”转而搂了沈曼的胳膊,“姐姐今晚去我家吧,陪陪我。”
“我明天早起上班。”
“我给你做早饭,送你。”
“嘿?孔雯锦你别撬我!”张毅恒暴躁。
“既然盛情难却,那就……”沈曼伸了手。孔雯锦握上:“出发。”
张毅恒一拳捶上准备离开的兄弟:“你能不能管管她再走!”
“毅恒哥哥,你看我们两个谁管谁?”孔雯锦瞥一眼魏乙宁,又和沈曼腻歪。
“先走了。你们吃好。有什么及时联系。”魏乙宁话对着大家说,眼睛却看着孔雯锦,抱歉一笑,关门。
凌晨回老房,蹑手蹑脚推开卧室门,见床上沈曼缩在孔雯锦怀里睡得香甜。魏乙宁悄悄关门,往小屋凑合一夜。
早上魏乙宁做的饭,三人吃过,先送沈曼,随后接到一个电话,孔雯锦便调转方向,前往咖啡厅赴约。
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伸手,魏乙宁和他握。男子望向孔雯锦,拿出资料:“免贵姓张,聂风景的律师。聂风景已将其名下遗产一半捐赠,一半转交给你。这是半数遗产继承合同和遗书。”
春雨绵绵,雾蒙蒙,行人匆匆,暗沉沉。
咖啡厅外,魏乙宁单肩挎包,一手揽着孔雯锦,一手撑伞。
“你成长如此优秀,他很欣慰。他怕打扰你母亲的家庭,把遗产留给了你。他也觉得如果当年他和你母亲没有分开,你应该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说,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
[爱而不得,曲终人散,你陪我一程,我念你一生。此去山高路远,愿卿一生安乐。聂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