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惟州面色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阁楼上人头攒动,他便提议:“进去说吧。”
两人回到偏房,为了装作没什么事陈岁里故意不带上门,从外面可以看见殷惟州从衣柜里随手捞了一件外套在换衣服。
陈岁里背对着门,将手心摊开露出了一大朵枇杷花。
殷惟州调笑道:“你胆子挺大,这里面的东西不能乱摘。”
“不是摘的,我捡的。”
殷惟州失语,“然后呢?”
陈岁里道:“你还没发现问题吗?”
殷惟州的眼神实在困惑,陈岁里便解释说:“昨晚我从丁字路口过来,最先看见的就是这两棵枇杷树,我非常确信,它们昨晚还一朵花都没开,甚至花骨朵都没有。”
谁没事会在晚上过丁字路口甚至还要忙着汇合时仔细观察路口的枇杷树。
殷惟州听到这里不着痕迹的看了陈岁里一眼。
这小子有些时候简直敏锐的可怕。
徐立军他们正好从阁楼下来,殷惟州和他对上眼,男人远远的问了一句:“出来聊聊?”
殷惟州示意说等他穿好衣服。
陈岁里把臂弯处搭着的外套递给殷惟州,殷惟州在凑近时悄声说道:“你是说房子里和房子外面时间的流速不同?”
陈岁里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不愧是经验户。
殷惟州看他眼神便明了,临走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照片世界存在生命威胁、利益纠葛,那么玩家之间就必然会有隔阂,谁都想成为那个无往不利的人。
所以相处起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往往难以辨别。
殷惟州心里清楚,和徐立军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刻也不能疏忽。
徐立军问:“小殷,你刚才去送饭都看见什么了?”
来的时候其实大家也都看见了后面那户人家,之前他们也尝试靠近,后来发现果真不行。
殷惟州是第一个进去的,知道的消息没准会非常重要。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靠坐在屋内的老旧的皮质沙发上,电视也一直放着,跟他搭话还爱搭不理。”
杨兰道:“你问了什么问题?”
殷惟州没有隐瞒,“我问了挺多,他只回答了我一个。”
徐立军问:“什么?”
殷惟州:“我问他猫狗子是什么,他只支支吾吾说是吓唬小孩子的东西…”
柳长映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提出疑问:“是吓唬小孩子的东西,所以是不存在的吗?”
李归帆摘下帽子在理头发,声音倒是充满肯定,“我觉得不是,在这里,任何东西都有可能被合理化。”
徐立军问:“其他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殷惟州摇头,后又补充道:“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好像不太喜欢吃生菜。”
“可外婆不是说他爱吃的吗?”,柳长映下意识的问。
“客人们…可以准备吃午饭了…”
外婆将中间沉重的木门扒开一条宽缝,就着门框说话,连同呼出的白汽一齐消散在空气里。
她灰色的小眼珠骨碌碌的转动,莫名诡异。
“走吧”,殷惟州看了眼陈岁里,陈岁里便跟着他进了屋子。
今天中午多了一道肉菜,小土豆炖排骨,却没人敢动,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避开那道菜,夹周围的素菜。
丫丫皱着眉头:“外婆,他们怎么都不吃排骨?”
外婆倏然抬头,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陈岁里跟前,用盛汤的勺子给他舀了一块排骨。
李归帆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下一秒他自己碗里也被放过来一块。
“吃”,外婆笑的一脸和蔼。
刘美熙迅速扒完米饭,将碗“咚”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夺门而出。
看样子还没从早上的惊吓里走出来。
陈岁里在外婆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慢悠悠的咬了一口,乖巧道:“谢谢外婆。”
外婆终于露出满意的笑来,须臾又扭头去看李归帆,面色不善,李归帆只得别别扭扭的吃了一口。
随后等外婆收拾碗筷迅速吐进火坑,火焰将之吞噬干净,只留下猩红的灰烬。
他一脸复杂的看向陈岁里,“你真的吃了?”
陈岁里将手伸到火边烤了烤,白净的手指在火光映衬下仿佛能看见跳动的血管。
“吃了啊,怎么了?”
李归帆一言难尽:“你就不怕那是马原的…”
陈岁里笑意加深,看不出来害怕的模样,引得李归帆差点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今天早上我去刘美熙房里看过,马原的尸骨相对来说还算完整。”
殷惟州侧目,他记得这小子早上看过还吐的昏天黑地,这会儿说起细节来倒是毫不含糊。
柳长映点头:“是这样。”
“那你们不早说?!”
柳长映:“我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徐立军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道:“今天中午我去送饭吧,我们争取每个人都能去一次。”
他已经默认了今晚还会有人死去。
没有人提出异议,徐立军便去了,下午回来也是一脸无语,“问他什么都不说,真不知道这老头子有什么用。”
副本不会无缘无故的设计这样一个人物,既限制了玩家和他见面的时间,还限制了去的人数,这老头一定知道些什么。
丫丫说她想去玩雪,拉着柳长映就往外走,杨兰在柳长映的眼神示意中跟了上去。
陈岁里煞有介事的看向徐立军,“徐哥,你们昨天在阁楼有发现什么吗?”
徐立军先看了殷惟州一眼,随后才说到:“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你们要上去的话得先拿个手电,上面没有灯。”
“谢谢徐哥”,陈岁里一脸感激。
等人都走光了,殷惟州才悠悠开口:“还挺能装。”
他指的是陈岁里逗李归帆那会儿。
陈岁里看似随意实则试探的将手臂搭在殷惟州肩上,“总得给自己找点开心的事。”
“去阁楼?”
殷惟州点头,“我去拿手电。”
至于为何不用手机,是因为但凡进了副本,手机便只剩下APP能正常使用。
两人拉着从阁楼垂下的粗麻绳,先后从木梯爬上阁楼,陈岁里最后一级梯子上的不容易,殷惟州还伸手拉了他一把。
这土胚房不是很大,从左到右只有四个门,其中三个门里都是单间,一眼都能望到头,堆满了草药,老人家总是靠捡这个卖钱。
还剩下的一个门里七弯八拐,堆满了杂物,不要的桌椅板凳塑料纸,什么都有,将空间占了大半。
一走路便有灰尘扬起,在手电的光线下尤其显眼,殷惟州轻咳了一声。
“没事吧?”,陈岁里几乎刚问完这话便大叫出声,登时窜到殷惟州身后,手还不规矩的拉着人衣袖,嘴里骂骂咧咧:“副本怎么这么缺德阿,楼上还有这玩意儿?!”
阁楼底下的人听见叫喊声心底一沉,纷纷侧目,随后又听见陈岁里中气十足的声音,便知道压根儿没事。
殷惟州将手电照到那处,发现是一截蛇蜕,他开始扒拉陈岁里的手,嘴里说道:“只是蛇蜕。”
“你怕蛇?”
陈岁里还能怎么说:“对这类动物的长相实在不感冒,一辈子都碰不上才好。”
殷惟州:“那我之前还进过一个雨林本,你以后碰上了不得直接交代在里面?”
陈岁里好不要脸:“那我就高价雇你和我一起?”
两人眼神交锋,陈岁里底气不足先别开眼:“开个玩笑。”
殷惟州也明摆着和他开玩笑:“说不定我会同意。”
两人继续往里走,将墙上挂着的袋子都翻了个遍,除了灰尘什么都没发现。
陈岁里提议:“我们去外婆那间屋子看看吧?”
“除了那间屋子,其他屋子我早上差不多都摸了个遍,没什么问题,这个本正常的有点过分。”
殷惟州也是这种感觉,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摸清这里面的死亡条件。
“陈岁里,你还记得马原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吗?我们来推测一下死亡条件。”
死亡条件。
陈岁里又捕捉到一个词,原来这里面的NPC不会无故杀人。
“昨天我是最后一个到的,然后就是我们在屋里领了钥匙各自回房睡觉,这之后他再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了,这之前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难道是站的位置?”,陈岁里几乎是半开玩笑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可殷惟州听了之后若有所思,“之后我会去找刘美熙求证,我们下去吧。”
“这上面查不到什么。”
陈岁里最后再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随后和人到了楼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股视线在跟着他。
如影随形,像张开大嘴的肉食动物,散发出满是涎水的腥臭。
总之让人非常不舒服。
陈岁里问:“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怪怪的?”
殷惟州奇怪的向他身后望了望,然后说道:“没有。”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我们。”
丫丫扎了两个小辫子,脸颊都冻红了,笑的时候还有酒窝。她将团好的雪块向柳长映身上丢。
柳长映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和她玩了起来,杨兰在边上默默看着,竟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谁知道这时候丫丫突然抬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我好想外婆…”
那眼底的情绪叫两人双双一怔。
杨兰觉得奇怪,小心走上前反问道:“丫丫不是才跟外婆见过吗,怎么又想外婆啦?”
可无论她和柳长映在怎么开口,小姑娘就跟嘴上打了胶水一样,再不开口,只顾自的在那里玩雪。
柳长映看向房子后面的菜地。
边上的棕榈树塌下去一块,地上便又积了一层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