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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伪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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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百姓听到“王爷”二字后噪声突然静下来。

梁璟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必亲自到京兆府去,我这就派人去知会京兆尹一声,明日便能审理。”

虞悦一喜,对老媪道:“你先回家等信儿吧,瑞王一定说到做到。”

老媪感激地频频点头:“好,好,好。”

围观百姓中爆发出一阵讨论声:“原来是瑞王殿下,好像不似传闻那般高傲自大,目中无人。”

“我也觉得,这种事他大可以不管的,”

“你们没看见吗?他刚刚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许是不想管的吧。但瑞王妃要管,他也没办法。”

“诶,怎么突然觉得瑞王爷和瑞王妃还挺般配的?瑞王妃看他一眼,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办了。”

“就是就是,瑞王爷还是很宠瑞王妃的嘛。”

虞悦将传言都听在耳中,斜眼悄悄观察梁璟的反应,发现他眉宇间都染上张扬的神色,无比恣意。

突然觉得他有点幼稚,像孩童得了夸奖后,强压笑意的嘴角,恨不能骄傲地将头仰到天上去。

这时,她的余光瞄到火盆,此时火焰已然变小,白银失去了雪白的光泽,反而呈现出死鱼一般的白色。

她给绣鸢递了个眼神,绣鸢领略到她的眼神示意,去将盆中的白银取出。

事情得到了解决,围观百姓马上都散了,道路恢复通畅,二人又回到了马车上。

梁璟斜斜靠在车厢上,睨虞悦一眼:“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倒也不必一直盯着我看,眼珠子都要粘在我身上了。”

又来了。

她刚觉得梁璟似乎不似表象般玩世不恭,他就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没法和他正常交流。

她眼珠一转,说道:“是啊,王爷人美心善,不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英明神武,愿帮可怜妇人申冤,与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见他眉间舒展,眼尾沾上悦色,虞悦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他果然喜欢听人拍马屁。

梁璟笑了,“阿谀奉承的话我听多了。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虞悦抿唇,三缄其口。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

自恋、高傲自大、风流、游手好闲……哪一个词都是断断不能说出口的。

不过今日她倒对梁璟有点改观,她觉得梁璟其实心地是善良的。

她问梁璟的时候,没想着他会答应,他应当是不屑于这些小事的,可他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

她不会自大到认为梁璟是因为自己才勉强答应的。他骄傲、自信、坚定,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动摇自己想法的人。

他做的事情只会出于一个原因——他想。

所以是他自己想帮那位老妇人的。

虞悦的心情变得难以言喻。

这样的人,竟愿意听从一纸赐婚,可转念一想,也怪不得他要皇位。权力大过天,只有拥有无边的权利,才能真正随心所欲,遵从自己的内心。现在他再是个受宠的皇子,上面也永远压着宣文帝。

下一刻,梁璟的声音传来,适时打断她的出神:“算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虞悦松了口气,换个话题:“王爷今日休沐吗?”

大婚第二日,他们进宫的时候,宣文帝曾说在朝中先给梁璟挂个一官半职。

没过几天,圣旨下来,梁璟遥领益州都督,每日早出晚归,一回府就一头扎进书房。他们二人分院别居,几乎是见不到面的。

遥领各周都督、节度使,是大朔朝特有的制度。均为虚授官职,并不到任,凭此开始上朝参政。

和皇子们成年封亲王却不分封地的原因一样,杜绝皇子们发动政变,以保全皇帝自身。

梁璟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哼了一声,“我也没料到这一天过得比我当值时还精彩。”

虞悦垂下头,谁说不是呢,接连几天不出门,一出门事情就接踵而至。

*****

京兆尹在千吉传完话后已是冷汗连连,点头哈腰地送走千吉时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尚书他得罪不起,瑞王殿下他更是得罪不起。他汲汲营营努力二十余载,得罪哪边都保不住头上这顶乌纱帽。

他叹坐在堂上,努力思考如何两全。

钱氏他记得,前几日来京兆府闹过,他不敢得罪刘尚书便找个由头将她打发了去。不成想这个老媪执着得要命,银子也不收,非要刘浚付出代价,这可如何是好。

思忖良久,他叫来心腹,去给刘家通个气,明日传唤刘五公子时,一口咬死是病死的便也罢了。毕竟人都没了十几天,什么证据也没有。

翌日,京兆尹来上值,左脚刚迈上台阶,便看到门口衙差满脸慌张无措,他站定,选一人问道:“怎么了?大白天见鬼了?一个个慌慌张张的什么样子!”

可不是大白天见鬼了吗,衙差脸都皱成一团:“徐大人,您还是,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的京兆尹往院中望去,只见千吉带着两名侍卫,身旁站着京兆府的仵作一脸忧愁,正中则摆着一个盖白布的辇。

离老远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腐臭味,不由用衣袖掩住口鼻。不用想也能猜到白布下是死了很多天的尸体。

千吉两个鼻孔内塞着两团布,待京兆尹走近伸手将白布从尸体头顶拉下,露出有些腐败却依稀可以辨认的面部。

京兆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大人,我家王爷很是贴心,怕徐大人证据不足。得了钱夫人的同意后,特意问过徐府的下人将钱氏埋在了哪里,特带来帮助徐大人定罪量刑。”千吉笑眯眯道。

刘府下人肯定不会主动告诉他们钱氏坟墓所在,问刘府下人的“手段”不言而喻。

满京城谁不知道瑞王,玩世不恭,行事张扬,一个让人往东决不允许往西的主。

京兆尹看看天色,不多时刘浚便会前来,按照他们昨日说好的那样走个过场便了了。眼下这可怎么办,有瑞王爷的贴身侍从带着两名守卫守着,必然是不能再去刘府送信了。

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对千吉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脚上焦急地点地,和他们一起在院中等待刘浚的到来。

刘浚踏入京兆府的大门时还是胜券在握的嚣张模样,在看到院中停着的钱氏尸首后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乱点,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这是……”

倏地,他的手指定在空中,直指京兆尹:“徐大人!你,你昨日没,没说她她她……”

京兆尹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求他别再说了。

千吉饶有兴趣道:“哦?徐大人既然与刘公子暗通款曲,便不能公正断案。我家王爷说了,若有徇私之举,即刻移交三司会审。”

瑞王是有通天眼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三司会审,即皇帝下令审核全国重大、疑难案件,由大理寺审判,刑部复核,御史台监督。

此案涉及京兆尹与嫌疑人勾结,按程序可上报宣文帝申请三司会审。

梁璟早料到会有此情况,昨日便进宫与宣文帝请过旨了。

“刑部官员已在刑部等候多时了,刘公子,请吧。”千吉右臂展开,朝门口的方向比了一下。

刘浚当即神色大变,哆嗦半天只说出一句:“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既然刘公子不愿自己走去刑部,我只能找人帮帮刘公子了,”千吉拍拍手,后面两名侍卫上前,“得罪了,刘公子。”

刘浚被两名壮硕的侍卫左右两边一起架起,犹如拎起一个小鸡仔般轻易。刘浚奋力反抗,腾空的双脚胡乱地蹬来蹬去,仅能活动的双手企图拍打两名侍卫,却被两名侍卫转换了个姿势,将双手反剪在背后,将其押走。

千吉满意地点点头,对京兆尹行了个礼:“徐大人,钱氏的尸首待会儿自会有刑部的人来取走。多有叨扰,告辞。”

不理会眼神呆滞的京兆尹,挥挥衣袖转身潇洒离去。

虞悦知晓此事后,特意写了封信给任刑部侍郎的虞恺,让他好好“关照”刘浚。

只一日,虞恺的回信便传来,上书已在刑部大牢“关照”刘浚,不过胆子太小,只看到那排刑具便吓得湿了裤子,嘴上连连求饶,对虐待钱氏罪行供认不讳。

可惜,依大朔律法,殴伤、杀妻者,才会被判以徒刑。而钱氏只是个妾室,判罚便更轻,所以刘浚只被判得了笞刑。

真可气!

妾室就不是人吗?既然律法不能公正地判罚,那就由她来给刘浚狠狠长个教训。

*****

傍晚,虞悦和绣鸢脑袋对着脑袋,观察桌上的银锭。

绣鸢都盯成斗鸡眼了,猛地抬头起来闭着眼睛甩甩头,方才能看清。她揉着眼不解道:“姑娘,这到底能看出什么来呀?”

“你看不出来吗?”虞悦惊讶道,“这银锭的颜色不对呀。”

见绣鸢仍是不明白的表情,她解释道:“一般银子烧过后仍是雪白的,可这锭银子确呈现出死鱼一般的白色。”

虞悦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块银锭,“你看,这锭银子是我们刚才烧过的,虽然差别细微,但还是有区别的。”

“啊!”绣鸢反应过来,下意识惊呼一声,察觉到声音太大又紧捂自己的嘴,手放在嘴边凑近虞悦问,“姑娘的意思是,这可能是伪银?”

虞悦点点头。

她看过书中记载,前朝曾有人在白银中掺入白铜,表面上看着和真的是一样的,很难分辨。唯一辨别的办法就是用火烧,烧去白银的色泽后,就会呈现死鱼一般的白色。

当时的皇帝震怒,将涉案人员全部当众处以极刑,以儆效尤。自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造伪银了。

事隔多年,有人按捺不住,以身犯险了。

不过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断定这就是伪银,得去找商贾出身,从小与银子打交道的母亲确认一下。

一般王妃不可随意回娘家省亲,若有非回不可的理由,需经历繁琐的程序后带着王府的仪仗和官员回去。

以免麻烦,她决定悄悄遛出王府,再悄悄遛入定国公府。

虞悦身手很好,比起兵器,她更擅长轻功,可以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

戌时一过,虞悦穿着全黑的夜行衣避开王府的守卫和路上的巡兵,从定国公府的后院翻墙而入。

此时还不到虞家三人歇息的时间,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虞悦皆是一惊。

到底是虞峥见过世面,很快平复下来:“恬恬?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是出什么急事了吗?”王清和站起来问道。

“没有没有,娘你先坐,”虞悦上前扶着王清和坐下,自己也落了座,“我确实有一件事来请教娘。”

王清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虞悦从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打开,伸手送到王清和面前,“娘,你看看这锭银子可有什么不妥?”

王清和两指捏着银锭,翻转着仔细端详,“这颜色……”

虞悦眼睛亮晶晶的:“是吧!颜色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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