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眼睛!!”
矮胖婆子惨叫一声,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珠子,脚都站不稳。
姜还是老的辣,都是能被叫嬷嬷的年龄了,自然专门朝说不出来的地方下阴手。金嬷嬷趁对方一个空挡,飞快伸手狠狠地戳进矮胖婆子的眼眶,疼得她眼泪直飙,败下阵来。
“呸!怂货,再乱嚼舌根,我戳瞎你的老眼!”
金嬷嬷得意地叉腰,朝着婆子脸上唾了一口浓痰。
骄傲地仰着头转身走了,仿佛打了胜仗的母鸡。
不过等她跨出躲清闲的这块偏远地儿,金嬷嬷的一股支棱劲儿就蔫了下来,心里慌得不行:
“该不会真像那烂货说得那样吧,瑾姐儿万一考不上咋整!”
“呸呸呸,晦气晦气,我的三两银子肯定能到手的,我可是去庙里求了菩萨的!”
金嬷嬷惯常迷信,一想到自己‘十足’心诚地拜过老天爷,就松了一口气。
那两柱香可是烧得好好的呢,飘出来的仙雾直直地飞到天上去了嘞!
一番心理暗示下来,金嬷嬷腿不软了、心也不慌了,腰杆都挺直了。
抬起胸脯就往前走,但刚走两步,又突然想到:
‘哎,要不还是给瑾姐儿做做法吧,这上香的日子都过了老些天,菩萨贵人多忘事,要是记不得了咋办?’
‘哎呀哎呀,还是得弄弄,明天就是比赛,可不能在这一步撒了手。三两银子啊那可是。’
胡乱想了半天,其实啥用都没有,但金嬷嬷觉得自己有了章程,终于放心回东角屋里去了。
一场粗俗婆子之间的打架,看似微小,却扇起了楚王府下人堆里的龙卷风。
沈瑾特别会画妆,早已经攀上二姑娘的高枝,还得了不少赏钱,这件事飞快地传进了每一个丫鬟婆子的耳朵里。
金嬷嬷甚至都还没走到屋里,消息就已经从躲清闲的外院角落传遍了整个内院。
就连梳妆房的人都已经听说了。
梳妆房里除了宋娘子母女俩和沈瑾以外,还常年配置着一个干洒扫的粗活丫鬟。
这个洒扫丫鬟很会读空气,但这一手揣摩人心的功夫完全不用在正道上,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机会偷懒,经常趁宋娘子不注意,扔下扫帚就躲去阴凉地儿打瞌睡。
她很看不惯沈瑾。
按理说,沈瑾和她完全没有任何交集,但她觉得:
‘都是小丫鬟,凭什么就你可以跟着学手艺,我来得比你瑾姐儿早多了。’
是的,她已经来梳妆房打杂两三年了,可以说是这里的老人了。
但都几年了,一点都没往上爬动,侧面已经说明了问题。
这两三年里,她从没勤快过,躲懒倒是第一名。
宋娘子知道这是个没用的,只不过,扫地丫鬟而已,谁来扫都一样,便没有费那心思换新人,就这么两三年混过去了。
但在她看来,这可不一样,宋娘子几年都没换她,肯定是对她特别认可,就是考验她呢,过会儿肯定把手艺传给她。
可是,沈瑾一来,就拜上了师。
扎了某人的心啊,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啊,我熬了几年,她沈瑾一来就得了便宜,肯定是装的,骗了宋娘子。我要揭穿她!’
沈瑾特别会画妆的消息一传来,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暗地里咬手绢的她,已经等机会好久了,今天终于让她逮着了。
‘哈哈哈哈,贱货,让我抓着了吧,你果然背后偷偷搞鬼,还装什么学不会、学得慢,我现在就去找宋娘子!’
她悄摸地靠近梳妆房外边的窗户下,扒着墙,伸出头偷看房里的情况。
看着沈瑾坐在房间另一头,独自一人磨脂粉练习画妆,她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从梳妆房的小门绕过去,朝在那边坐着看账本的宋娘子挪过去。
“宋娘子,我刚听到一个大消息,瑾姐儿画妆技术非常好,大家都传她比脂奴姐姐还要厉害呢。”
洒扫丫鬟靠过去,贴着耳朵小声泼污水。
“谁说的!”
宋娘子听了,神色一肃,立马看向洒扫丫鬟,追问道。
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谣言,但现在是比赛的紧要关头,可不能出任何岔子,这瑾姐儿向来机灵,却每次画妆都慢一步,她早就有点怀疑了。
“是她娘金嬷嬷亲口说的,吃酒的婆子们都可以作证,好几个呢。还说她喜欢攀高枝,怕是要争大姑娘的陪嫁呢!”
洒扫丫鬟早就看沈瑾不顺眼,但沈瑾平时处事谨慎,从不露话柄,她抓不住小辫子,如今好不容易让她逮着了,可不得好好发泄心中嫉妒?
添油加醋、专挑敏感的部分夸张地说,三下两除二,就往沈瑾身上盖了两口黑锅。
宋娘子有点动摇了。
这个洒扫丫鬟不可信,她是知道的,从来偷奸耍滑,没有几回真诚。
但瑾姐儿也有点可疑,明天就要考试了,她却一点不着急。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趁机私底下去讨好大姑娘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当初她们说好了的,瑾姐儿不跟脂奴抢大姑娘的陪房。
瑾姐儿不像会毁约的人啊。
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找准,万一她真的起了心思······
宋娘子纠结得眉毛都拧成一圈。
“娘子,紧要关头,可不能翻了船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洒扫丫鬟确实很会读空气,一下子就看出了宋娘子的犹豫,为了把瑾姐儿赶走,她又上前补了一刀。
这话确实说进了宋娘子的心坎里。
没有人可以跟脂奴抢。她女儿必须去都城享福!
不知不觉间,宋娘子看沈瑾的眼神越来越黑沉,脸也耷拉下来。
寂静的沉默过后,宋娘子开口:
“瑾姐儿,明天选拔,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洒扫丫鬟在背后满脸小人得志,高兴嫉妒得意仇恨,种种情绪扭曲在一起,显得她的脸已不成形状。
“什么?”
沈瑾刚才正在专心地打磨花香脂粉,这种胭脂太稀有了,在外面还真摸不到,只有给大夫人画妆的梳妆房里能找到几盒。
二小姐将来是要嫁到都城去的,肯定来往的都是高门大户的贵女,画正妆宴客时当然得用好品质的脂粉。
她得提前熟悉熟悉,为以后做准备。
目前她能接触到的最高品质妆品就只有梳妆房的花香脂粉了。
沈瑾今日早上本以为象征性点个卯就得走,但没曾想,临离开前,宋娘子叫住了她。
“瑾姐儿,今天最后一天了,你留在这里多练习练习吧,明天比赛好好表现给主子们看。”
宋娘子的语气比较柔和,这是她近段日子里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沈瑾听了,没忍住,脸上稍微露了点惊讶。
但转念一想,很清楚,很容易就明白了宋娘子的用意。
无非是,反正最后一天了,学也学不了多少,不怕她超过脂奴。再者,可能也存了拉拢人心的意图,用虚假的关心来收买瑾姐儿,确保她不会跟脂奴争。
无论哪种,宋娘子都算不到她沈瑾的真实来路。
所以,这算盘打不到她身上。
刚好,她还缺点花香脂粉的熟练度,趁着机会,先连再说。
谢谢宋娘子的自作聪明,本来沈瑾还在想去哪里捞点上等品质的花香胭脂练练手,现在就有人递了台阶。
沈瑾连忙收住脸上的表情,顺着话应道:
“好的,谢谢宋娘子。”同时,伸手帮着取下宋娘子身上披着的后披风,挂在旁边衣架子上,又拿着竹篱刷子,扫掉宋娘子头上没弄干净的枯叶子。
力求看起来乖巧、不惹眼。
能让她多在这里练练花香脂粉。
这一切都被旁边擦花瓶的洒扫丫鬟看在了眼里。她撇了撇嘴,心里很是不屑。
‘真装,早晚有一天,我要揭穿你!’
她很是看不惯沈瑾这种讨好宋娘子的举动,觉得沈瑾就是在抢她的前程。
沈瑾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扫地丫鬟不喜欢自己,毕竟一个人不加掩饰地天天在你面前翻白眼,很难不发现吧。
但沈瑾本性善良,也很大度。就这几天的日子罢了,过后就再也不相干了,何必浪费精力跟她纠缠,便当看不见,随她去了。
沈瑾整理好厚披风后,便快步走向旁边的大柜子,里面一格一格的抽屉里,装的都是精品花香脂粉。
为了不浪费时间,多练习点,沈瑾拿完材料,就一个人往安静点的地方一坐哦,寻了个凳子,便开始研磨脂粉块。
注意力特别集中的时候,总是听不太到外界的声音。
所以这时候突然被宋娘子喊话,沈瑾一时间有点懵。
“娘子,刚才在磨香粉,一时没听清,还请娘子再说一遍。”
沈瑾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但这在宋娘子听来,就是故意装傻。
宋娘子的脸立马完全黑了,语气也变凶了,很不耐烦地说:“瑾姐儿你回去吧,这儿不用你上工了。”
怎么回事?
平常就算宋娘子再不爽,也会维持表面的平和,这下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连面子功夫都不糊弄了。
沈瑾盯着旁边两个人看了看,脂奴还满脸疑惑天真地看着这边。
而躲在宋娘子右手边的洒扫丫鬟,一张脸赤裸裸地写着幸灾乐祸,还翘着头,拿鼻孔看人。
直白地说明了这回无妄之灾是怎么回事。
沈瑾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来由。
嘴角也压了下来。
气场瞬间尖锐!
直冲冲霸气地向洒扫丫鬟压过去。
已经给过机会了,自己不要的话,就别怪她沈瑾不客气了。
她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