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真的演过这么多戏。”
林寒枝看着平板上那则视频，边吃着陈道情给他削的水果边说，他头上的伤还隐隐觉得疼。
“什么都没有，能走到这个地步你也挺厉害的。”
陈道情在手机上打着字。
往上一翻，是顾琛在五分钟之内发的八条“你在哪儿？”的消息。
“你也挺聪明的，还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林寒枝散布的录音并不是原档，而是真假参半。
顾琛的声音是真的，陈道情的声音则是AI生成，只是顾琛的声音本就打了码，直接说全是AI的也没什么人会怀疑。
“蔡邢手上的原档当时就已经被删除了，我让他转给了我，现在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你们去找找吧，不过他手上已经没料了，想必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陆契和王之鹤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寒枝想了想，和蔡邢合作是他最后悔的事，这人又怂又软，什么都不敢干，连录音也给了自己，想来应该的确没藏着的招了。
“他知道王之鹤的经纪人是个拉皮条的，估计也撞见过几次吧，我一去云景就找着了，他俩都不带藏的。”
面前盛着水果的盘中被端走，陈道情审视的目光落下来。
“你不觉得你该对王之鹤和我道歉吗？现在我联系他更困难了，我甚至还说服了唐哥给你递合同。”
林寒枝的笑僵住，心里酸涩。
“合同是你说服他递的？你应该早就猜到网上那些号是我吧？为什么——”
他想到了什么。
那句“谢谢你。”
那冷静的语气。
还有顾琛那个变得越来越像狗的人。
他指指自己的头。
“你早就想到了要这样？这就是苦肉计吗？让我明白我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能放弃，和你合作。”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也知道你不可能成功，我也算诱导了你。”
切掉和顾琛的聊天界面，陈道情打开一份文档，递给林寒枝看。
后者越看，脸色愈加惨白。
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陈道情才明白，为什么林寒枝之前那么抗拒在众人面前换衣服，这些事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林寒枝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额头上渗出汗珠，声音轻飘飘的：
“唐哥他知道了吗？”
陈道情点点头。
“他很愧疚，没能在那个时候帮到你，如果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他是不可能心软的。”
病号服被汗水濡湿，紧贴在背上，呼吸变得不平稳，日日夜夜攻击自己的噩梦重现在眼前。
“你不该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那几年的经历没人知道……”
“所以我更不理解，为什么在经历过那种事情后，你还要选择依靠顾琛。”
手指抓紧被角，又缓缓松开，林寒枝低垂着头。
“我想回到以前的生活，证明我不是任人摆布的东西，我可以自己去争取。”
“但你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这样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道情把那些资料转给他，顾琛的消息已经轰炸他的手机好几波了。
“我会收拾残局，你想想以后怎么过吧。”
在抵制滥用AI软件的浪潮中，众多明星也纷纷转发陈道情的澄清帖，表示支持。
包括只在综艺上短暂见过面的“迟早”姐弟，还有李立文、范清一众名望颇高的演员。
李立文更是分享说感觉第一次见陈道情就很熟悉。
事实证明他早就在早年拍的某部电影中，和当时还是小群演的陈道情有过同框。
顺着这股有利陈道情的风，《暗夜6》也开始宣发。
这部在国内和意大利和英国取景的电影准备全球同步上映，预计将在在国庆档横扫影院，宣发力度前所未有地大。
这是李立文和陈道情的二次合作，也是陈道情首次出演反派角色。
这个角色一开始作为新成员加入了主角团，后期才渐渐暴露出他的真实身份，反转是影片的大高潮，亦是一大看点。
“啊……我好喜欢陈道情演的那个角色的说，结果居然是反派……”
“同上，但是真的很带感啊，他和李立文穿着燕尾服在剧院里搏斗那段帅爆了好吗？“
“这个系列最喜欢的一部！《暗夜》出到现在还能保持这么高的水准真的很不容易啊！“
……
《暗夜6》在全球各个地区都取得了个好开头，全球首周票房累计破十亿，是名副其实的商业巨作。
陈道情又和之前一样到处跑首映礼。
与此同时，李言察觉到顾琛变得越来越和以前不一样。
他变得更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眼里的红血丝变多，神情总是阴沉沉的。
乌云罩在每个人身上。
如果说以前他是座随时喷发的火山，那现在顾琛就是周身散发戾气的煞神。
只是一点小错误就把几个高管骂得狗血喷头，几乎每天就能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的骂声，伴随着各种易碎品碎裂的声音响起。
当然，陈道情送他的那些东西完好无损。
唯一能安抚他的人只有陈道情。
PPT前的工作人员在做着第三季度的财报，长桌会议上所有人都仔细听着。
唯有坐在首位的人眼睛不时瞟着手机。
黑屏，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
上一次陈道情给他发消息是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吧？
为什么现在还没回？
心中藤蔓疯长，怀疑不安的枝条蔓延到沼泽里，黑色泡泡带着千万个设想在沼泽面上浮起又破灭。
顾琛的手指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摸来摸去，汇报内容蒸发成水蒸气，什么都没进脑子。
他不会跟着陆契跑了吧？
还是被陆契绑架了？
应该不会，他安插了那么多人在陈道情身边，陆契没机会下手。
蚂蚁在他心里爬来爬去。
“以上是我们对投资情况的分析，接下来……”
滑轮在地上拖动。
众人向顾琛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后者抓起手机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们的目光转向也是一脸诧异的李言身上，有人打趣道：
“李秘，顾总最近经常这样，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啊？”
陈道情百无聊赖地坐在后台的化妆间里。
今天的活动已经结束很久了，红色未接来电后面跟着个“6”的数字。
第七次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接起来。
那边顾琛的声音很急躁，语速又快又冲：
“你在哪儿？活动还没结束吗？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好一会儿，回家都很晚了，冰箱里有我昨天做的汤，你热一下再喝，还有抗生素记得吃……”
“……嗯。”
“你不高兴了？没办法，我这里确实事情很多。”
“你必须回来，不准在外面过夜。”
“好好好，顾先生觉得不开心的话看会《蜡笔小新》？”
……
会议室里的人等了小半个小时顾琛才回来，脸色却变得比之前还差，像压着什么火一样。
直到深夜，这些高管还被顾琛折磨着重写述职报告和季度总结，不准助理帮忙，必须一个个坐在会议室里当着他的面写，写完交给他看过才能走。
“咔嗒咔哒……”
电脑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琛眼窝深陷，戴了副银色细框眼镜，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死水一样的脸上。
会议室里还剩了几个人，急得焦头烂额，又饿又累。
“顾总，订的夜宵。”
顾琛视线没从电脑上移开。
“我回家再吃。”
“但已经很晚了，顾总你最近都不怎么吃饭，”
李言压低了声音靠在顾琛耳边：
“陈先生知道了会不高兴。”
抿抿干涩的嘴唇，压下想进食的强烈欲望。
“不是他做的，我不想吃。”
顾琛对上那几个探头看过来的人的眼神，眉间结着怒气。
“你们在看什么？对自己手下的业务就这么陌生吗做半天做不出来？还是说你们几个就是甩手掌柜？”
几个人心虚了，尴尬收回视线，继续做着季度总结。
踏着大步走向这几个人。
顾琛狼一样从他们背后盯上那些乱写一通的东西，眉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抽起一个人的鼠标往地上砸。
顾琛撸起袖子，爆着青筋的拳头往会议桌上重重一锤，紧接着就是一通大骂：
“没能力就退下来！这个位置不是只有你们几个能坐！什么都做不明白还管什么部门！……”
他怒吼的声音几乎可以掀翻天花板，细框眼镜下的锐利眼神刺穿如坐针毡的几个人。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只听着最近反常的顾琛劈头盖脸训话。
脖子上青筋绷紧，顾琛脸色黑得可怕，又顺手摔了几个人的鼠标。
在乒乒乓乓的动静中，会议室的后门开了道小缝。
几个高管动都不敢动，却见上一秒气得快爆炸的人沉默下来。
他快速绕过长长的会议桌，几乎是跑着过去。
厚沉云翳散开，怒火被从天而降的甘霖浇灭。
顾琛紧抱着来者。
陈道情戴着口罩，轻微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没人敢转过去看，只能听到模糊不清的字眼，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你声音都哑了，没吃抗生素吗？……回家吧……”
顾琛乖乖跟着他回了家。
《逐风》宣布杀青后不到两个月，林寒枝召开了发布会，陪同他出席的是他的律师。
在召开之前众人都好奇这个复出声势浩大的明星要宣布些什么，各家媒体排出的记者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在聚光灯下，准备好一切的林寒枝宣布了他的决定——
他要永久退圈，不再复出。
同时，他一纸诉状将他远在美国的前夫告上了法庭。
“在这段婚姻中，我的前夫对我实施了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他不仅偷拍我的私密照进行出售，而后以‘拍摄电影’和‘收集艺术灵感’为由，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我使用药物，
诱骗我在多人面前裸露身体，以此进行绘画和视频创作，并这将些涉及到我隐私的作品在小范围内传播，严重伤害了我的名誉和身心……”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爆炸性新闻。
据林寒枝贴出的证据来看，他那外国导演前夫一直在PUA他，用药物和“以爱之名”的话诱导他降低底线，断绝和亲人朋友的联系，要求林寒枝“为艺术献身”，不知道拍了多少照片，被那些所谓“画家”画了多少私密画。
这些人甚至会定期举行“艺术展”，展出的东西就是他们的“缪斯”林寒枝。
“我回国后还会一直做噩梦，我非常想抹掉那段经历，无论怎么回看我都觉得太痛苦了。
爱情蒙蔽了我的眼睛，我当时根本没意识到那样做是不对的，所以我疯狂地想改变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伤害到了很多人，我向他们道歉。”
被人问到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状告前夫的时候，林寒枝释然一笑。
“因为我以前觉得那太羞耻了，不想告诉任何人。
但在拍摄《逐风》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对手演员陈道情，那场录音事件中他的冷静和理智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也是他告诉我，任何要求我牺牲自己的爱情都不是爱情，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能把自己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