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拍戏了?”
季节交替,新芽钻破僵硬已久的土地,又一年春天。
把他的叔叔们都解决掉后,顾琛加大了对旗下所有产业的控制。
日程繁忙的他和同样忙起来的陈道情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但陈道情对他的行程一清二楚。
李言给累得躺在座椅上的人慢慢讲着陈道情最近的动态。
他这次和李立文二度合作,是李立文从出道演到现在,连演了五部的大ip系列电影,在国内国外都有不少死忠粉,每部票房奇高无比。
“怎么又和这个人合作?这么喜欢给别人当配角?”
在李言的讪笑中,顾琛睁着沉重的眼皮给陈道情发消息。
往上一翻,除了日常聊天全是他给对方发的地址和日程安排。
下了飞机又是冗长的会议,直到深夜他才回到和陈道情住在一起的家。
智能锁识别了他的指纹和瞳孔,“锵——”的一声开门。
换鞋,脱衣服,在开灯前依着肌肉记忆,轻车熟路地把挂着车钥匙的卡通挂件按进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黑暗中顾琛面无表情。
李言说陈道情还要拍一个多月才会搬回来。
他习惯性摸向那个空洞的,凹陷进去的小白的位置。
那个挂件被陈道情带走了,空荡荡的。
好像摸到了什么,他身形一滞。
那个本该空荡的位置是平的,满的,下面还挂着他送给陈道情的车钥匙。
“咔哒——”
二楼的水晶吊灯灯光亮起。
穿着宽松睡衣,睡眼惺忪的陈道情趴在栏杆上打了个哈欠,还没睡醒一样半眯着眼,挥着袖管中的手朝愣住的顾琛打招呼。
他头发乱乱的,在床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的样子。
“顾先生,你回来啦?”
“你不是去拍戏了吗?”
全身像泡了个热水澡,在这栋有另外一个人的房子里脚步也变得轻快。
和他之间每缩短一寸距离,顾琛的表情就松动一点。
他揽过半梦半醒的人往自己房间走。
“因为你不是给我发消息说今天会回来吗?我就请了一天假……好困啊,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累死了。”
“那别拍了,为什么要去演戏?你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就够了。”
“不行,”
陈道情清醒了一点。
“我喜欢演戏,顾先生不能为了满足自己而强迫别人。”
“我哪里强迫你了?”
顾琛贴近他领口下的脖颈,咬了一口。
“演戏有什么意思?又赚不了多少,还被那么多人看,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做,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这样不好吗?”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道情摸着顾琛的头发。
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动作顿住,气氛凝固了一会儿。
他意料之中地笑笑。
“看,顾先生说想要什么都给我,那我想要你一半的财产呢?我想和你公开呢?现在我只是你的情人,连个男朋友都不算,我怎么能安心呢?”
顾琛抬头。
他的眼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泪痣在灯光下闪耀。
“哈……”
不耐烦地捋了把头发,顾琛从他身上起来,背对着坐在床边,声音沉闷:
“半个月没见,你就一定要说这种话吗?”
“生气了?”
陈道情坐起来,去搭他的肩膀,才搭上手就被顾琛推掉。
“出去——”
顾琛推他的那只手被反抓住。
陈道情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强迫他转过来面对自己。
穿着睡衣的人半散漫坐在床上,拉扯着顾琛的手到自己脸旁边。
“顾先生想打我吗?像以前那样,生气了就打吧,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
“放手——”
“顾先生不想打吗?”
“我没心情……”
“不想的话就是没生气,是不是没生气?还是说舍不得?”
“你有病啊!”
顾琛暴怒,冲着陈道情大吼,吼到他觉得耳膜都在震荡,胸腔不止起伏颤抖。
好一会儿,瞪圆的眼睛才慢慢恢复,面前的青年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他的声音随着气势弱下来:
“你到底想干嘛?”
被质问的人没有回答,陈道情抱住疲惫的男人,让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
“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会想要那么多呢?我只想要你平安健康,明明之前顾先生都做得那么好,会告诉我你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今天为什么要生气?”
顾琛一时语塞,怒气在陈道情轻柔的抚摸下一点点烟消云散。
“……不要开这种没意义的玩笑。”
“好吧,但你刚才吓到我了。”
“这次又想要什么?”
第二天,从顾家老宅送来了两样东西。
一盆发了绿芽的盆景,一副不知在走廊挂了多久的画。
“你打算把请的这一天假都用来挖泥巴吗?”
顾琛颇有些无语看着蹲在阳台上的人。
陈道情穿着个花匠的工作服,手拿铲子,已经捣鼓盆景里的土捣鼓了一上午了。
“顾先生不想帮帮我吗?”
蹲在阳台上的青年转头,笑得灿烂。
和煦春风里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晶莹剔透的汗顺着瘦削的下巴往下流。
他整个人就和背后的太阳一样闪耀。
脚步走近,顾琛掐了一把他脸上的肉。
“怎么了?”
“脸上都是泥。”
他蹲下来和他一起给这盆盆景翻土,但因为不熟练反而帮了倒忙,被陈道情指挥着去给阳台上新开出的花坛铲土。
陈道情想在阳台上种花,特意要求他把老宅里的那盆牡丹送给自己。
顾琛深沉的眼里倒映着陈道情的身影。
他垂眼看了那盆牡丹一眼,快开了吧,用人的血肉养出来的花。
以后还是用普通的肥料养吧,就让那些罪恶的东西锁在老宅里,不要再踏出来。
“顾先生?顾先生?叫你好几次了。”
“怎么了?”
“我说我不在的时间里麻烦你照顾花咯?”
“我哪有时间搞这些,请个花匠吧。”
“但这是我们一起开出来的花坛啊,你就不想自己养吗?而且顾先生会做甜点,那学着养花应该也很快吧?”
“……好吧,但养死了我不管……你要种什么花?”
“很多,”
陈道情托着腮,像看最珍爱的孩子一样看被顾琛铲来铲去的土。
“双色茉莉,三角梅,藤萝……慢慢来吧。”
那副有些年头的画被陈道情挂在客厅中央。
顾琛抚着下方刻着诗句的画框,没人知道这是谁的画作,就连在老宅待了大半辈子的管家也不清楚。
“这画上面的人有点像你。”
“像吗?顾先生要不要亲自给我画一幅?”
顾琛答应了下来,之后的日子又是聚少离多。
《祭罗》播出了最后一集,最后评分稳定在了8.0左右。
王之鹤的粉丝是最高兴的一批人,他出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主演了这么高分的电视剧,而且他这次在《祭罗》中的表现是肉眼可见地进步了一大半。
但关于结局,一部分人满意,也有一部分人不满意。
“什么?老子看了这么久,结果祭罗最后当了个凡人?游戏里面他不是死了或者成魔了吗?”
“吵什么吵啊,游戏作者都出来说这是第三个结局了!”
“当初他直播的时候不是还说不知道吗?这怎么又知道了?”
“人家自己想了一个不行吗?而且祭罗当凡人哪里不好了?……”
……
范清则不在乎这些,高高兴兴地把她和陈道情还有王之鹤拍的幕后照片发到了微博上,狠狠夸了一波两个小孩,但有一些评论她倒没怎么看懂,发给了唐念卿问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
最后唐念卿回了几个尬笑的表情包,又把这些拿给了陈道情看———
“又给我磕到了,xql你们……”
“幸福了幸福了,又是糖。”
“手动@陈道情@王之鹤,请你们大大方方地公开。”
……
剧组中场休息时看笑了的陈道情被点点额头,接受来自经纪人的念叨:
“还笑呢?以后被反噬了我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我不是因为这个笑,”
陈道情翻着评论区。
“是因为评论区有很多夸他这次演的好的人,他看到的话会更有自信的。”
“……你不会喜欢上王之鹤了吧?不仅说这种话,还要拉着我帮他和公司解约,情情啊,算我求你了,少喜欢几个人吧,就算喜欢也不能倒贴啊!”
唐念卿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样绝望又麻木,陈道情好笑地摇摇头。
“不是因为我喜欢他,可能……就是感觉,我不能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尤其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眼前的身影隐隐约约和另一个轮廓重合起来。
“我觉得我不能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命运的钟声敲响,预示着下一个相似路口的到来。
“唉……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孩子啊!我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了也要去逼着那些评委给你颁个奖!”
唐念卿使劲搓着陈道情的头,他已经很久没遇见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了。
又一年金柏奖颁奖典礼,这次陈道情和李立文代表《荒芜之地》剧组出席。
他们各自报了最佳新人、最佳男配和最佳男主并成功入围,业内不少人都相当看好两人,同期的电影几乎没有能打的,尤其是和陈道情竞争的几个人,虽然也有像赵胜一样的老前辈,但奈何“阿兮”这个角色无论是演绎上还是热度上都甩了其他人一大条街。
周行干脆跑欧洲去参加交好导演的聚会了,一点都不担心。
两个人走红毯的时候,闪光灯基本没停下过,闪得李立文这个老油条都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谢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到现场,今天我和小道情代表我们《荒芜之地》剧组来了,希望待会评委能颁点奖给他。”
“我也希望待会评委能多颁点奖给立文前辈。”
红毯问答环节,两个人熟络的互动逗笑了主持人,她注意到今天两个人穿得有点特别。
“不知道各位观众朋友们有没有发现啊,今天立文哥和小陈好像穿得一模一样啊?而且还是非常正式的燕尾服!”
镜头往下扫,满屏全是两个人的大长腿。
李立文把话头递给了陈道情。
“是的,因为我们今天不仅是带着《荒芜之地》来到了金柏奖,还带来了立文哥的下一部电影《暗夜6》,”
俊秀的青年凑近镜头,给观众们展示自己胸前的一方领巾。
缎面上是《暗夜》的经典logo。
“我们《暗夜6》剧组正在拍摄当中,经过立文哥的同意,我可以给各位观众小小透露一下,这部电影将会在欧洲取景哦~”
“原来如此,所以两位今天特意穿了燕尾服啊……”
两个人淡笑和主持人闲聊着。
陈道情的余光在红毯尽头的嘉宾中中看见了一抹金色,在跟着人群一点点往前走。
“走吧。”
李立文轻拍了一下走神的陈道情,后者反应过来,和他一起朝内场走去。
在消失在入口前,年长的人朝一个方位看去,那几个人从行为动作上来看像是保镖,但更像在监视。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被监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