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棠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回了院子,她不能再靠近戚炎了,那就是个魔鬼。
而且他如今还学会了装乖,在人前是威风凛凛的国公世子,没人的时候,一旦蒋棠落入他手里,就原形毕露,恶劣程度比小时候更上一层楼。
蒋棠抚着胸口,缓缓叹出一口气。
“快点嫁人吧——”
“咦~小姐想嫁人啦?莫不是出门看见哪位公子哥儿,春心萌动了?”
春晓端茶进屋,刚好听见蒋棠的呢喃。
蒋棠摇摇头,“不是出门瞧见的,是今日有人上门议亲,夫人叫我过去了。”
“真的!那小姐是不是很快就能做新娘子了?”
春晓兴奋地说,小姐盼着嫁人可是盼了好久呢。
“哪有那么快,人都还没见过呢,能不能成还两说。”
蒋棠笑笑,她心中期盼着嫁人,但又担心所嫁非人,不期望对方有多么好的家境,只要两人互相扶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够了。
“春晓,你帮我把这些字帖送到临月楼吧。”
虽然不方便出门去临月楼,可是自己送一些字帖还是可以的,难得遇上跟自己有一样兴趣的人,蒋棠心里还是高兴的。
“好!”
夜,赵煜展开一封字帖,如白日所见那般挺秀的字体,他眼中闪过欣赏。
一一打开其他字帖,眼中欣赏更甚,真是位奇女子,竟能把这么多种书法熟练运用,这得花多少时间呢。
掌柜在旁边候着,赵煜懒懒地问道:“查得如何?”
“禀告王爷,蒋姑娘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十年前从吴兴蒋家被人送到国公府寄养,一直深居简出,所以外面的人很少知道国公府上还有个表姑娘。”
“吴兴蒋家?十年前被水寇屠了满门,产业布满整个江南的那个大商户,蒋家?”
掌柜恭敬点头,“正是。”
赵煜顿了片刻,接着问。
“没了?”
“呃……今日武安侯府上门求娶蒋姑娘,对象是武侯府的大公子,武铮。”
“呲~那个莽夫。”
赵煜嘲弄了一句,看来这表姑娘压根没被国公府当回事啊。
“回宫,母妃今日该出观了,若是她知道有同乡在京城,应该会高兴吧。”
男人眸中溢出笑意,骑马轻快朝宫门方向去。
赌坊灯火通明,楼上楼下吆喝声骰子天九的碰撞声噼里啪啦,赌坊老板巡视了一圈无人闹事之后,拿了一坛酒在屋顶对月独饮。
余光看见煜王悠闲骑马的身影,哼笑一声。
这煜王不好好在金碧辉煌的王府里待着,在这儿城里开什么酒楼啊,真是个怪人。
“大少爷?大少爷?!”
“喊什么,有事就说。”
“今日戚二爷来了上月我们新得的铺子,说——”
“说了什么直说,能不能别吞吞吐吐的!”
“说是日后不能让他儿子进咱们赌坊。”
“呲,老子都管不了小子,我还能管得了国公府的少爷呐?不用管——”
“还有府里传话说要大少爷回去一趟,说是要商谈您的婚事。”
武铮咽下最后一口酒,双臂枕在后脑,闭上眼睛头也不回。
“听见了,滚吧。”
“春晓,烧些热水,今日在马场灰太大,衣服都弄脏了,我想沐浴。”
“是!”
戍时过半,寿安堂内下人脚步无声,众人皆知老国公夫人喜静,特别是夜晚安歇时,谁都不能在院中喧哗。
老太太换下常服,一如既往地在老国公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杨嬷嬷在一旁说着二房的争吵。
“说是——三小姐对煜王殿下上了心,吵着让二爷分家搬出去,二爷才动怒打了三小姐,把人关在房里不得外出,三小姐在房内摔打撒泼,下边的人也不敢声张。”
二夫人再怎么想遮掩严实,怎么敌得过戚老太太的耳朵呢,杨嬷嬷早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一一告知了。
杨嬷嬷打量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宽慰道
“三小姐年纪小,一时被外人迷惑了心智也是有的,老太太不用伤神。”
老太太看了一眼亡夫的排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本想着,二房三房没有爵位,分出去日子难过,留在府中兄弟间能有个照应,可如今,却是留出了仇恨来。”
本来,按照规矩,二房三房成家后就该独立出府,可老太太心疼两个小儿子,迟迟不提这件事,眼下最小的儿子也成家了,芸儿也五岁了,或许是时候了。
如今自己也老了,虽说老国公爷生前叮嘱兄弟间要相互扶持,可不管怎么维持表面上的兄弟友恭,总归各自有了家庭就各房有各房的思量。
杨嬷嬷搀扶老太太坐到床榻,不忍看她神情落寂。
“二爷三爷定是明白老太太的苦心的,只是三小姐孩童心性,多教教就好啦。”
“丛儿啊,”老太太回忆起老国公爷还在世时,二小子性子从小就要强得很,什么都要和大哥比。
武艺,才学,他大哥做了什么,他也要学,不仅要学,还要胜他大哥一筹才高兴。
可最终,老国公爷还是定了大儿子作为世子,继承这百年爵位,戚丛才放弃处处和大哥攀比,闷头读书走了科举的路。
老太太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二小子心里还气着呢。”
算了算了,便如了他们的愿吧。
不然几个儿媳妇也不好过,老大家的掌家,性子势利,太过看重权势地位,老二家的面子上没说,可早就是离了心的了,小儿子家的……唉——
蒋棠今日实在有些累了,沐浴完就躺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香气中醒来,感觉脸颊一阵痒意。
睁眼一看,只见床头一人覆在她身上,手中玩着一簇秀发,不时用发尾扫向自己的眉眼。
“嗯……春晓?”
等人清醒过来喊人的时候,那人才牵起蒋棠的皓腕,凑到唇边一吻,低笑出声。
“呵~是我。”
“又是梦么?”
蒋棠半阖着眼睛,这种熟悉的无力感,她又做那种梦了。
“对,是梦。”
男人牵起她的手贴在脸上,蒋棠虽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却知道他一定在盯着自己,因为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了。
男子轻而又轻地吻了一下蒋棠红润的指尖,他在马上时就想这样做了。
蒋棠两颊渐渐浮上红晕,他要吃掉自己么?
“你……你不可以这样。”
“为何不可?”
“因为你不是我的夫君,我、我要嫁人了啊——疼”
男人咬了一口她的指尖,低哼一声,终于放过她的玉手。
“这是惩罚。”
蒋棠脑子迷蒙,问梦中的男子。
“为什么要罚我?”
他没回答,只是问:“芝芝为什么想嫁人?”
芝芝是蒋棠的乳名,除了极亲近的人,没多少人知道。
“嫁人,离开,我就有家了。”
男人不解。
“这里不是你的家么?”
蒋棠下意识地否定,“不,这里不是家!我要离开这里,离开、离开戚炎。”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恼了身后的男人,那人冷哼一声,沉声道:
“哼!我不会让芝芝嫁给别人的。”
他双手紧紧箍着蒋棠的纤腰,似乎是要人融入到自己身体上似的,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蒋棠吃疼,这梦里的人真是霸道。
“疼…你是谁?”
“……”
“你到底是谁?”
——
翌日,蒋棠问春晓。
“昨夜我、我有没有说梦话?”
春晓挠挠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说:“没有啊,小姐睡觉向来安静,没说过梦话呀?”
蒋棠闻言低头沉思,她鲜少出门,又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可是她这浑身酥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指尖似乎还留有那男子唇间的柔软,那温暖的怀抱,她觉得似曾相识——
蒋棠摇摇头,否定自己荒谬的想法,不会的,一定是梦而已!
“拿清心咒来,我要练字!”
“呃、好的小姐。”
春晓不知为何小姐突然要练清心咒,难道是夜晚做噩梦?
半个月做了好几次春梦,蒋棠决定有必要好好练练字,清一下自己的淫邪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练字起了作用,后来几晚都没有做过春梦,蒋棠稍微静下心来。
八月初九这一日,国公夫人宴请武侯夫人到府上赏菊,事实上是为了让蒋棠和武铮相看对方。
“我说你也不用臭着一张脸吧,我就这么讨你嫌么?”
柳慕容假装委屈看向戚炎,戚炎已经在院里练了一个时辰的枪,而且招式都是凶猛无比的那种,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小厮来报,“世子,夫人传话说,让各位公子小姐都去花园见客,该有的礼数不能忘。”
戚炎一枪劈坏靶子,吓得小厮后退了一步。
“知道了。”
小厮得到回复赶紧退下,今日世子爷心情不太好啊。
两人收拾收拾去到花园的时候,一园子的女客花枝招展,各种香粉气味熏人脑门。
蒋棠看见戚炎走在花园小道,连忙遁入花丛中避开他,自那日在马上他对自己耍流氓之后,这人就再也不掩饰他的恶行,每回见着都赤裸裸地盯着她,让她心慌。
戚炎看见她躲,呲笑一声,胆小鬼。
武侯家嫡出的二小姐,武芳媛见戚炎远远走来,顿时羞红了脸。
虽然她父亲也是武将,可父亲虎背熊腰,健硕无比,不像戚炎这般英气逼人,体魄修长。
难得他的五官也这么英挺,剑眉星目,武芳媛一眼就看上了。
亭子里的武侯夫人见状,心中乐开了怀,忙对女儿使了个眼色。
武芳媛今日穿的秀菊流星褂裙,跟园子里金灿灿的菊花相得映辉,她走到花园小径中候着,待戚炎经过时——
“芳媛见过世子。”
戚炎头也不曾移地身形掠过,直接进入亭子内,武侯夫人还有国公府的三位夫人均在。
“见过母亲和两位叔母,见过武侯夫人。”
“炎儿来了,快坐!”
“儿子军营中还有要事,就不陪长辈们赏花了,多有失礼,请武侯夫人见谅。”
“应该的应该的,军中的事是大事,世子便先去忙吧。”
武侯夫人忙打圆场,刚才那一幕她都看见了,国公夫人掩唇挡住嘴角嘲讽的笑,真是不自量力。
“既是皇上交给你的差事,你就去吧。”
国公夫人骄傲地让戚炎去忙,她的儿子可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失陪。”
一来一回,戚炎连眼风都没给武芳媛一个,留她在小道上尴尬得脸色发白,泫然若泣,实在是丢脸。
武侯夫人嘴角抽抽不自然地笑着,“世子真是一表人才,还担得皇上的重任,不知城中哪位世家小姐能配得上他哦?”
“是啊~说到这事儿我就头疼,要说他之前在边疆操练没工夫相看儿女吧——可如今他都回来了,让他看看哪家小姐合他心意吧,又说公务繁忙不得空,真是跟他老子一个样儿,一头栽进军营里了。”
国公夫人嘴上嫌弃着,眼神里的自豪可一分没少,武侯夫人嘴上奉承,可打心眼里骂她表里不一,看不上她家女儿。
“喂喂,你刚刚看没看见武二小姐的脸色?哎哟~我看着都心疼啊——人家小姑娘不入你眼也不用这么不留情面吧?”
戚炎一言不发,临出府门的时候,武铮刚好赶到,看见这般大人物自然要拱手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