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的巷子里凝神屏息。

几秒钟后，一群人从路口冲了过去，他们追的很急，根本没顾得上往这里看。纷乱的脚步声很快远去、但是女人依旧没有动作，她继续等待，直到又过去半分钟，两辆车从巷口缓缓驶过，越野车的车窗降下了一半，每个窗口都能看见一双警惕的、四处搜寻的眼睛。

等到车也开远了，年轻女人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往后退了两步、突然停住了。

“……晚上好。”她警觉地转过身，“真巧呢，又碰面了。”

在她身后，街道上的路灯在地面上割开一道光影分界线。他们站在阴影里。

“他们追着你跑了快半个区。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哎呀，可千万别这么说。”女子一声轻呼。

就算是蝙蝠侠抓人也要讲一个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她并不太担心蝙蝠侠今晚会对她发难——她向对方摊开自己的双手、随后又轻巧地翻转手腕，动作间不经意亮出了十个指尖上锋利的金属甲片，“我可是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拿。”

猫女的脸上被飞溅的弹片割开了一个伤口，一道血线顺着女人线条温和的侧脸流过脖颈，已经半干了；她的手上也有血迹，凝固在了指尖上。

蝙蝠侠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手里拿着一把钩枪，巷子里的积水面倒映出遮住了霓虹灯光的一角黑色披风。男人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塞琳娜沉默片刻，见他实在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只得实话实说：“好吧好吧，是一条项链。——不过我要先声明，东西已经还给他们了。”

如果要说现在整个哥谭市最值钱的宝石项链，那只能是今晚驯鹿公园的大型拍卖会上那条以5780万元成交的“血橙”了。

驯鹿公园每年年底定期举办艺术品展览及大型拍卖会，称得上是少有的高规格拍卖会之一，参与场内的高估价拍品竞价的客人都需要验资。

“我记得上个月他们丢了一幅画。”

“啊，那幅画，听说确实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年轻女子摊了下手。“这种东西留在他们手上才是浪费、不是吗？”就算蝙蝠侠不回话，她毫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只不过今晚的运气实在糟糕，刚好赶上圣诞在场，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

“今天晚上？在驯鹿公园？”

“是的。只可惜没见到人。”提起这件事，塞琳娜明眼可见地沉下了脸色，只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依旧轻快，“……一直都听说圣诞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呢，真想找机会见见。如果能拍到她正脸的照片，想必应该也能卖出和那条‘血橙’差不多的价钱吧。”

两个小时以前，驯鹿公园地下三层的保险库发生枪战。

驯鹿公园上个月办的艺术展刚刚被猫女挑挑拣拣地逛了个爽，今晚的拍卖会的必然不可能再让她像回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圣诞开着门把人放进来，随后直接把保险库的总电源切了，通道门全部上锁隔断，拉了整整两个小队在黑箱子里面抓人。

效果很显著，四十分钟不到人赃并获，猫女和“血橙”，一起送到了楼上。

鲜血顺着侧脸缓缓地滑下来，路过颈侧，没入衣领。

房间里的摆设看起来像是一间会客室，但是屋内的其中一面墙被打通了，装上了足足有几公分厚的防弹玻璃，面上做了磨砂处理，并不能完全看清玻璃隔墙的另一面是什么样的，但借助对面房间的灯光，能隐约看出来有个模糊的人影。

黑影坐在玻璃隔墙后面。

玻璃这边，一个黑衣人走过来，言简意赅地开口说：“项链。”

塞琳娜的一只手被拷在桌脚上，那张桌子很矮，桌脚焊在地面上纹丝不动，她只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半跪在地上，用另一只自由的手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那条宝石项链。

3.49克拉的三角形红钻搭配白钻，市场估价四千万元以上，工作人员取出存放都必须经历重重密码锁、戴手套操作，此时被握在手里，因为女人手上残留的血迹而沾上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黑衣人无声息地接过项链，走过去递给早就守在旁边的珠宝鉴定师，鉴定师用专用的放大镜仔细地检查过，确定了项链是真货之后将项链收进了随身的箱子里，一言不发地带着退出了房间。

塞琳娜看向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影举起一只手，那是一个拿起座机听筒或是手机的动作；而房间这边，一直一声不吭的黑衣人也说话了：“偷了东西留下一只手。你要留左手还是右手？”

猫女紧盯着玻璃隔墙。原本坐着的那个人正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要离开了，动作间下半身的衣服轻轻晃动，看起来像是长风衣……也真的很像是长裙的裙摆。

塞琳娜再次想起那个关于“圣诞”是女性的传言。

她本人和圣诞没有交集，既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说过话。

圣诞替上游洗钱，驯鹿公园就像是黑洞一般源源不断地吞吐钞票和黄金珠宝，有时做掮客、偶尔替人运货，这些都是不需要本人露面的生意。和哥谭市一些总喜欢做出爆炸性新闻以图开心或者展示实力的罪犯不同，对比起来，这种低调甚至刻意掩藏自己的做法确实更像是女性的习惯。

从不和人见面，就算是通话也是经过软件处理后完全听不出任何个人信息的声音——

“……女士，”塞琳娜脱口而出，“展品卖出后失窃，从别的地方流回来之后也是可以再拍出一个好价钱的，您觉得呢？”

她想起她今晚上刚刚进入驯鹿公园的保险库时看到的消息：【——链接：[重磅]3.49克拉红钻石项链“血橙”拍出5780万元……】

新闻的配图是“血橙”成交时的配图。

她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项链，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展柜里的项链。

窃贼陷入了短暂的几秒钟思考：如果成交时的项链是真货、那存放在保险库里的这条呢？如果面前的这条才是真的、那花了将近六千万元买下的那条项链又是什么呢？

……还是说，买家拿到手的宝石项链是真是假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项链的卖家收到了五千多万元的拍卖款？

玻璃背后的人影停下了脚步。听到猫女的意思是可以担下所有和“物品失窃”有关的说法，对方似乎觉得有意思，停下了脚步，举起电话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房间这里的黑衣人很快收起了枪口，“把她绑起来，送到买家那里去。让他们自己处理。”

至于脱离了手铐和密闭环境的猫在户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脱身，那就是后面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想到今晚的经历就觉得恼火，此刻危机解除，塞琳娜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驯鹿公园和圣诞的事情，只不过她刚转了个身，几秒钟前还站在身后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