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封写明组队情况的邮件末尾,有一大片被模糊掉的内容。
一直等到出发后的第二天,众人才被允许看到这段话。
开头第一句便是:
“通过涅槃计划,我们在地底发现了一股异常波动的能量,在经由上百人不顾自身安危的生死试验后,我们确定:这就是带来寒潮的罪魁祸首。”
......
“队伍出发时勉强凑足了99人,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无异能者,他们对寒潮、怪物几乎没有抵挡能力,即便我们极力阻拦、保护、挽留,在路程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所有的无能力者已全部死亡,我们悲痛万分。”
......
“越深入严寒,越能感受到自然的强大和可怖,噬人的怪物奔着温热而来却是为了消灭,一场雪崩就带走了8个人的性命,最后只剩下我们9个人了。”
“我们在一个背风的雪坡上勉强落脚。物资所剩无几、异能极尽枯竭,每个人的脸上、手上、脚上都长了冻疮,连武器都难以握住,再厚的衣物也难以抵抗寒风的灌溉,队伍中开始出现放弃的声音,即便是我在当时也动摇了。”
“或许探索自然本身就要付出代价,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一只S级的怪物突然出现了。”
“危急关头,是卫队长救下了我们。当时的情况复杂,经后来询问,卫队长说当时他的身体突然被一股暖流笼罩,枯竭的异能重新焕发生机。并且在我们此后的试验中发现,经此一遭,严寒无法再对卫队长带来伤害。我们欣喜若狂。”
“我们其他八人花费了很多时间来试验,企图找到所谓的暖流,直到又有一人死亡才幡然醒悟。或许是对我们的惩罚,雪崩再一次袭来。死亡朝我们无限逼近,却突然柳暗花明,我们又一次被卫队长救了下来,他也因此折了一只胳膊。”
“我们掉到了雪山深处,只有四个人活了下来,但这一次,我们终于找到了寒潮出现的真相。”
......
“等回到安全区的时候只剩下三个人了。卫队长的胳膊尚且还在修养,却拍着我的肩膀,按奈不住地想再去一次,被我好言好语地劝下来。”
“而在后续的调查中,在全国范围内发现相似能量团近90多处。”
“找到它们、靠近它们、消灭它们,或许就能找到寒潮出现的真相。”
孙闻闻从包里翻出地图。
在地图右上的角落标注着一个红点,周围全由波纹形状的线圈围绕,不远处标注着一个小字:溪汤村。
“哇!我们快到了诶!”
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脑袋。
凑得有些近,孙闻闻条件反射回身一击,从护腕中飞出的利器差点穿透来人的脖子。
卓三险而又险地闪身避开,利器擦过脖颈皮肤,留下浅浅一道白色划痕。
孙闻闻惊愣,立刻绷紧肌肉强行止住动作,收回的手荡起了一阵风波。
卓三顺着他收手的动作,摇摇晃晃地又晃了回来。
他目瞪口呆:“我!刚刚差点死掉了诶!”
边说边来回摸自己的脖子,对这块的完好十分惊奇。
孙闻闻:“......”
孙闻闻:“不好意思。”
卓三哥俩好地拍着孙闻闻的肩:“没事没事。”
“你刚刚出手的动作可真漂亮!”
“谢谢。”孙闻闻处于愧疚没有躲开,谁知卓三便蹬鼻子上脸地直接揽住了他的肩膀,“快让我看看地图,是不是快到了!”
“嗯。直线距离大约还有10公里。”
“...啊,直线距离啊。”
“嗯。”孙闻闻点头。
卓三失去光彩,同死鱼一般地从孙闻闻的肩上滑了下来:“那至少还有五天啊——”
“我说,你也没必要盯这么紧吧。”劳全双手环胸,满眼威胁地瞪了过来:“你们要是半路吵起来,害我完不成任务,我你们两个全部完蛋!”
盛清风微微一顿,转身的同时便整理好了表情,他斜睨地看向劳全,说道:“多虑了。”
没说两句又朝那两人方向冷冷瞥去一眼:“不过有些人还是尽早隔开的好,免得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完,衣摆一甩转身离开。
劳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双眼睛几乎要将他盯穿了。
“劳全!到汇报地址的时间了。”余将拿着一个腕表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你说这两个人...”劳全微眯起眼睛,装模作样地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关系真的很差呢。”
“都这样了,怎么还能在一个工会里待下去?”
余将的视线在一左一右的两人身上一扫,漆黑的眼底看不出神色。他将腕表丢到劳全的怀里,“快点,别磨蹭!”
劳全撇嘴:“知道了。”
腕表和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道绿色的光从腕表中直直地冲向云霄,其中伴随着一声沉稳的嗡鸣。
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放烟花了呢。”卓三欢喜道。
孙闻闻瞧着那绿光越升越高,最终消散在了黑暗中。
嗡鸣声消失,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第五次记录,第七小队,存活七人,一路平安。”
每隔两天,各个小队都需要向总会汇报一次位置信息和存活人数。联络的体系则用克坦工会现成的,这是卫俊英的提议。
孙闻闻收回视线,专心将地图收好。
“行了,继续往前走吧。”
传送完讯息,腕表重新交给余将保管。劳全大手一挥,快跑两步走到了最前头。
队伍前进了一会儿,许立轩渐渐走到了余将身边。
她低声:“腕表给我一下。”
余将诧异着,喝营养液的动作一顿,却没有拒绝,借着丢垃圾的动作将腕表塞了过去。
许立轩将腕表收好,渐渐走到了队尾。
-
一则加密的讯息飞过冰天雪地、山川峡谷,穿过一道被电流覆盖的防护网,最终钻进了一间阴冷潮湿、带着血腥气息的地下牢笼。
铺满细碎石子的地面上匍匐着一个颤抖的人影。
细瘦的脊背弓起,上面仿佛盖了张肉色的皮,节节脊骨清晰可见,蝴蝶骨应该凸起的地方现在也陷了下去,右侧的肩膀和手臂间断了层,残缺的左臂鲜血淋漓。
乱如杂草的头发糊住了面部,头顶上叠着一块血淋淋的肉。两腿倒是完好,可腿上的皮肤早已被冻出了脓包,脚踝上还各绑了两条拳头粗的铁链,现在只能如蠕虫一般在地上扭动。
可没几下,伤口重便嵌满了石子,微微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匐在地上的人影抽了抽,竟是连叫也叫不出来了。
铁栏杆分割了两个世界。
惨白的冷光打破了铁栏杆的束缚,数道菱形的光斑倾泄进来,照在地上扭曲的人体上。
而在牢房外的斜侧方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贵妃椅,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优雅闲适地躺在上面。
男子皮肤冷白,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两只线条分明的胳膊裸露在外,铺在椅子上长袍下显出两条细瘦的腿,长到肩侧的黑发拢在一边,正小口喝着杯中的冷茶。
牢房内外的温度相近,不管是墙壁上还是铁栏杆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冰。连男子身边的守卫也穿得厚实,谨慎地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包裹了起来。
唯独男子一人,只穿了一件长袍却仿佛并不觉得冷,皮肤温热,甚至带着从深处透着红晕。
一杯茶喝尽,茶杯底部敲在桌面上。
守卫极有眼色地拎起水壶再满上一杯,冰块叮铃哐当地落到了茶杯里。
响声清脆,可落在牢中男子的耳朵中却是又一次折磨的开始。
匐在地上的人影忽然开始动了,残破的四肢垂死针扎,他竭尽全力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从垂落的发丝间穿过,可透过道道铁栏杆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喝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还伴随着咀嚼冰块的咯吱声。
声音如成群的蚂蚁爬上了男子的身躯,它们咀嚼着他身上的肉。
“谁...谁...谁!!咳咳咳...”
他用嘶哑的嗓子大吼一声,可还没说什么便激烈地咳嗽起来。
“去给孙先生上杯茶。”贵妃椅上的男子缓缓坐直了。
“是。”
守卫从拎起水壶,走近牢房,粗鲁地拽起了男子的下巴,入手的油腻感让守卫嫌恶地避了避,另一手端着水壶毫不留情地往下倒。
冷水扑面而下,一些浇进了鼻腔里,冰块敲打着男子的眼睛。他的右眼一圈被血红色的一块糊住了,左眼半眯着,涣散的视线无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一壶倒尽,守卫嫌弃地一甩手,孙宏水的脑袋砸在地上,头上血淋淋的肉块掉了下来,正好掉在他眼前。
左肩疼痛如遭扒皮抽筋,断臂后留下的旧伤始终未愈,而如今仅剩的一段肉也被剔了下来。
孙宏水因呛水而咳嗽不止,好不容易停下了,可如今他连恨意都凝结不出来了。
眼前忽然盖下来一团阴影,穿长袍的男子走到了他的跟前。
那些守卫都唤他:白组长。
“还是不打算说吗?”白组长蹲在他跟前,一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孙宏水挣动了一下胳膊,他竭尽全力抬头,却只能看到白组长的下巴。
他问:“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