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站位，相同的手势，相似的口诀。
不同的是，这次的符没有直接燃烧，而是从韩明亦指尖浮起，悬停于空中。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叶何有些紧张地站在一边，看见韩明亦保持着掐诀念咒的姿势，似乎在使这符维持着悬空的状态。但四周飘着的猫咪们却没有任何表示。
它们不答应吗？这可怎么办？
韩明亦肯定不能一直维持着这个法术。叶何看见他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细汗了。而且猫咪们的魂魄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显形的状态。因为前一道符明显是有时效性的。
不能这样僵持下去。
叶何在保持冷静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对了！
“小黑！你想抓到捉走你同伴们的那个贼吗？”
虽然人听不懂猫语，猫也听不懂人话，但看刚刚韩明亦的做法，叶何猜他们人猫双方现在应该暂时处于一个可以互相理解的玄妙状态，于是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小黑喊了这么一句。
——人劝不了猫，那就猫来劝猫。更何况，叶何回忆起来，赵百灵曾经说过，小黑是救助站的“猫咪头子”，还有个外号叫“黑老大”。它来发话，应该比自己和韩明亦更有用吧？
“喵！喵！喵！”
小黑高声鸣叫，震耳欲聋。
叶何惊喜地发现，随着小黑的连声喊叫，空中飘着的魂魄竟然开始动作了！
一道道白光从魂魄身上射出，全部汇聚到了悬停于空中的符上。
这道符被白光包裹，好像沐浴在一团光球中一样。
很快地，白光消失。符上显现出一个赤色的图案——是一张人像！
虽然只是单纯的红色线条勾勒的图案，但轮廓非常生动，很有识别性！
“叶何，拍照！”韩明亦突然大声喊道。
“哦，好！”
叶何连忙掏出手机，对准黄符，调好焦距，连续数次按下快门键。
大约三秒之后，悬于空中的符无声自燃，变成灰烬。
韩明亦“哎哟”一声，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叶何忙上前慰问：“亦哥，没事吧？”
“没事。”韩明亦摆摆手，额头上满是汗，但语气还挺云淡风轻的，“这种符消耗有点大，我缓缓就好了。”他接过叶何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你快坐下歇歇。”叶何道。
“不，没时间了。”韩明亦摇头，将矿泉水瓶往桌上一放，又从左侧衣兜里掏出一张符。
叶何一怔：“你还要施法？要做什么？”
韩明亦抬头望着猫猫魂魄们，定定道：“送它们入长生。”
“长生？”叶何没听懂。
他还在思考之际，韩明亦已然上前两步，摆好姿势，掐符念咒：
“天玄地黄，授命阴阳。
“十二长生，墓绝启章。
“三魂归天，七魄归地。
“轮转无废，造化无罔。”
韩明亦话音落毕，指尖黄符自燃。
刹那间，飘在空中、发着白光的魂魄们，同时开始消散。但这消散并非如同橡皮擦般抹去，而是好像被风吹过的蒲公英一样，飘然而去，飞向屋外，飞向远方。
叶何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站在兴远大楼四楼的窗边往外看。
一道道白光愈来愈淡，如同一道道拖着尾迹的流星般消失在夜空中。
叶何突然有些说不出话。内心有震撼，但更多的，是感慨。
“魂归于天，身归于地。”
韩明亦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之色。他走到叶何身后，和后者一起遥望夜空。
叶何没有转身，而是仰头望着窗外，白光消失的方向，虔诚地祈愿道：“希望它们来生能无病无灾，永远幸福。”
送走了猫猫们的魂魄，叶何跟韩明亦回到救助站内，查看之前拍下的照片。黄符上的人像虽然只是用赤红色线条勾勒出来的，但惟妙惟肖，好像素描一样。韩明亦说这是因为显形符承载的是流浪猫们心中所想的画面。它们亲眼见过偷猫贼，因此呈现出来的图像自然十分清楚。
“只是我没想到会差点来不及拍照。”韩明亦说，“我以为呈相之后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在符燃烧前让我拿出手机拍照的。结果魂魄们迟迟没应答，我又是第一次用自创的这道符，没想到消耗那么大——还得谢谢你，叶何。没有你的话，可能到第一道显形符失效为止，我都没办法把画像呈现出来。”
“没事。我也就是突然想到，让小黑说服它们，应该比我们这些和它们有过冲突的人更管用。”叶何说道。他其实还想问几个问题，但看见韩明亦眸色疲惫，就没有再开口了。
韩明亦将叶何发给他的画像照片转发给了张泳。那边很快回复收到，说立刻就查。
没过多久，赵百灵来救助站锁门了。韩明亦没有将从张泳那里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等泳子抓到了偷猫贼再说。”离开救助站后，韩明亦说。
叶何点头，表示理解。
二人乘电梯一同回到了十八楼的“三只猫咖啡”。韩明亦去和正在忙碌的猫咖店主廖珍打招呼。
“廖姐。”
“小韩，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关门了。”廖珍笑道，“阿音都走了。”
韩明亦也笑了笑，随口问道：“觅音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啊？”
“是啊，她可忙了。”廖珍道。
叶何在韩明亦身后站了一会儿，跟廖姐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没继续听下去了，而是先回到了上午落座的位置。
“你们终于回来了！”余矜感叹道，“怎么样？异境解决了吗？”
“差不多了。”叶何回答得有些含糊。
“那就好。”余矜也没追问，而是说道，“叶何，下午我收到了一个网剧负责人的电话，说有个视觉项目——其实就是让我们给他们电视剧里需要用到的软件写界面。你不在，我就跟大飞和汪哥商量了一下，把项目材料单整理出来了。你回头看看我们整理的东西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把这个项目接了。”
“好。”叶何立即答应，接着又有些奇怪，“网剧的视觉项目？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余数’以前也没做过相关的业务啊。”
“嗯……”余矜推了推眼镜，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认识那个网剧的主演。”
“诶？谁？”叶何见余矜这副表情，更好奇了。
“柳依依。就是上半年那个选秀节目的冠军。”
“噢！”叶何回忆起来了，“我记得！你是她的粉丝嘛，还给她打投来着。”
“嗯。我之前去线下生日会的时候才知道，我好像是给依依花钱最多的粉丝。”余矜低头道，“打投打得最勤，物料做得最多，每次签售都去，握手时间也买得最长。”
“……你总共花了多少钱？”
“呃。”余矜战术性地逃避了这个话题，“我跟依依握手的时候聊到了我是做软件的，也说了我们工作室的名字。”
叶何有点不相信：“就因为这个，她主演的剧就找到你了？”
“可能吧。”余矜推推眼镜，“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家那边的资源。”
叶何点点头，没把“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更靠谱”说出口。
这时，韩明亦回到座位，和余矜打了个招呼。
“抱歉啊，让你等了这么久。”韩明亦对余矜说道。
“没事没事。我听叶何说你们问题解决得差不多了。”余矜道，“真是太好了。我今天白天连电梯都不敢坐呢。”
韩明亦一笑：“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坐电梯了。”
“嗯嗯。”
叶何见两人寒暄结束，随即问道：“亦哥，我们今天的产品会还开吗？”
韩明亦：“要不明天？”
“明天我们可能有点事。”叶何道，“提前跟别的客户约好了。”
“哦，那这样吧——等过几天，整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联系你们，把项目的事和其他事情一起聊了。”韩明亦道。
叶何明白韩明亦口中的“其他事情”指的是什么。他低声跟余矜解释了两句，随后两人一起点头答应了。
几天之后，叶何接到韩明亦的电话，说张泳根据那张画像找到了兴远大楼的偷猫贼，已经把人捉到了，跟皮草加工厂的人一起，在走法律程序。
韩明亦还说，张泳把事情起因结果的真相告诉赵百灵等学生志愿者时，他也在场。他看见短发女生怔了片刻，潸然泪下。
叶何叹道，“不幸中的万幸，是罪魁祸首都被捉到了。”
“是啊。”韩明亦的声音也很感慨，“虽然很难过，但赵百灵跟我说，这些天里他们已经想好了——他们还会把四楼的流浪猫救助站继续开下去。他们要在室内室外装很多很多监控，保证再也不会弄丢一只猫。等到他们这一届的志愿者毕业了工作了，救助站就传承给动物保护社的学弟学妹。总之，一定会在云锦市一直开下去。
“他们还提到了城北的徐奶奶。说等密室逃脱店那边也改造装修好了，就去问徐奶奶，需不需要帮她照顾她收养的那些流浪猫们。毕竟徐奶奶年纪大，眼睛也不太好。她的爱人去世了，子女又都在外地。一个人生活已经很不容易，照顾那么多流浪猫就更累更难了。”
叶何感叹道：“还想到了要帮徐奶奶，他们真的很有心。”
“哎，还别说，帮助徐奶奶的主意，是泳子跟他们提的。”
“诶？”叶何有些意外，“张泳哥提的？”
“嗯！”韩明亦笑了笑，“你别看泳子一脸凶神恶煞，其实心地很善良的。要不怎么会去当警察呢？”
“原来如此。泳哥人也很好。”叶何说着，突然道，“对了，亦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不是，你有啥问题直接问就行了，不用每次都客客气气跟打报告似的。”
叶何一愣。他好像从韩明亦的这句“抱怨”里听出了点儿……东北腔？
“亦哥，你是东北人？”叶何下意识问道。
“是啊。咋的，你想问的就是这个？”韩明亦刻意带上了点东北语气，笑问道。他平时说话其实完全没有口音，叶何跟他呆了一天时间，还通过好几次电话，现在才听出来。
叶何愣了一下，怕话题又跑偏了，赶紧说回正事：“不是不是。我是想问张泳哥跟你的关系。你们是……上下级？还是，呃，警民合作？”
“好问题。”韩明亦干脆地说道，“你把余矜带上，这个问题我们明天线下说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