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牢房的窗子照了进来,新的一天本该有新的期待,可常如景却心灰意冷,他一生兢兢业业,原以为遇上了知己,没想到自己却做了他的替罪羊,他后悔吗?不,他只恨凌海楼的主使没被揪出来,不知以后此人还要如何祸害百姓。
他将手心的蚂蚱举到阳光之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
花音收敛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但语气还是难掩讥讽:“你该不会以为老娘还惦记着你吧?”
常如景似是没听见:“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会帮你,结果连自己也落了个蹲大牢的结果,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花音走进两间牢房相连的地方,隔着中间的围栏仔细打量常如景:“你一个大男人,不会因为进了大牢就寻死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常如景放下手,将视线移到花音脸上,他从这张脸上看到了久违的关心,袖子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下,才喃喃道:“不会。”
“那就是了,反正又不想死,何必做这番姿态。”花音一边讽刺一边又坐回了原位,“说说吧,你怎么进来的?”
常如景叹了口气,着实没想到,他到了不惑之年,竟还会左右为难。案件的事,作为大理寺寺正,本不该对外人说起,可他又想与花音拉近关系,纵使年少的情谊早就被岁月打散。
花音不再开口了,她问了两次,常如景都不愿说,她本就不是喜纠缠之人。
时间犹如停止了,搁浅了两个人的对话,也隔开了年少时的恋人。
狱卒领着一位妇人来到了常如景的牢门前。
那妇人等不及开门,张口就骂:“你这个挨千刀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竟一句不与我说,你要是死了,我明日就寻人再嫁……”
常如景听到声音,急忙起身走向门口:“你怎么来了?”
狱卒将门打开了,妇人三步并作两步扑向常如景,方才的彪悍不见踪影,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常如景连忙将人扶住,安抚道:“夫人莫急,我这不是没事吗?”
妇人稳住身体,立刻朝常如景的胸膛打了几下,眼泪也流了出来:“昨日我就觉得不对劲,只想着你有要事要办,硬是等到今早,才过来看你,果然就出事了,你究竟做了什么呀,何至于进了大牢?”
常如景抹掉妇人的眼泪:“没什么大事,你莫要着急,安心待在家,我要不了两天就回去了。”
妇人一听,立刻不哭了,厉声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做事不要较真,你就是不听,现在得罪人了吧,你这个挨千刀的,你告诉我,究竟得罪了谁,我回去把家里能卖的都买了,好去打点一下。”
“不是这样的,夫人,什么都不用卖,你安心回家,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妇人一会儿哭一会儿凶的,常如景没有一丝不耐烦,终于将他夫人哄回了家。
这一切,旁边的花音都看在眼里,她心里五味杂陈,原本这一切,该是她的,可世事难料,年少时,根本想到不到,有朝一日,她会亲眼目睹,常如景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另一个女子。
常如景看着夫人走远了,直到背影消失,才想起来旁边的花音,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对花音的愧疚之情,刹那间溢满整个胸膛。
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一低头,看到方才手心里的蚂蚱,被自己慌乱的脚步踩扁了,他不敢将它捡起,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摆,直到将蚂蚱盖住,才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花音回过神来,平淡道:“方才那是你夫人吧?”
“哦,是。”
“她叫什么名字?”
“戚容。”
“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美人胚子。”
常如景不知该如何回答。
花音接着道:“可惜跟了你,一看就是操劳了一辈子,幸好老娘当初没嫁给你,不然这苦日子,可就是我过了。”
常如景没有否认,戚容嫁给她,确实操劳了,他敬她也应当爱护她。
……
陆平给阮辞送来了一个新的婢女,还有许多补品,这是她有孕后,陆渊第一次往她的住处送补品。
阮辞皱着眉头喝掉了一整碗,等婢女下去后,她才捂着嘴干呕了两声。陆渊对她的肚子上心了起来,这不是好事,昨晚陆渊的话还历历在目,再加上陆成雪说家里来的细作全死了,那为何她阮辞还能活?
阮辞起身去找了陆平。
“给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城。”
陆平道:“您身子还未好,这天气又阴晴不定的,最好在家歇着,有什么要办的,吩咐我一声就行。”
阮辞厉声道:“怎么?老爷说了不允许我出府吗?”
“那倒是没有。”
“既然没有,还不去备马车。”
陆平只好吩咐了人跟着。
阮辞没有意见,她本就需要一个人给她驾车。
仆从应该是得了吩咐,马车行驶的又慢又稳,好一会儿功夫,才到了西郊的乱坟岗。
阮辞下车后,就要往乱坟岗里进,仆从立刻拦住:“夫人,这地方晦气,您还是别进去了吧。”
“你怕的话,就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
仆从自然不敢放任阮辞一个人去乱坟岗,只好亦趋亦步的跟着,直到阮辞走遍了整个山坡,也没发现她想找的人。
一阵阴风吹过,仆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夫人在找什么,要是没有的话,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阮辞道:“你可知道莲儿?”
仆从点点头:“知道。”
“老爷说,莲儿死了,被拉来了乱葬岗,我想找到她。”
仆从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虽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但在这荒郊野岭,又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还是很害怕的,他不懂,阮辞为何一点都不怕。
阮辞瞧着仆从吓得不轻,心里叹口气,错的人是陆渊,她何必迁怒一个下人,于是走出了坟地。
二人来到马车旁,阮辞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仆从:“你拿着,今日带你来这种地方确实不妥,若是实在怕的话,就找个庙,去上柱香,买个安心。”
仆从犹犹豫豫的,想接又不敢接。
阮辞将银锭塞到仆从手里:“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王力。”
阮辞又拿出一锭银子:“王力,我想托你办件事?”
“夫人请说。”
“我与莲儿主仆一场,不忍心她流落荒野,你拿着银子,寻着人来找找,若是找到,我必将重谢,陆平若是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也无需隐瞒,可以吗?”
王力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可阮辞又说的坦荡,还不用瞒着陆平,他就接下银子答应了。
进了城,阮辞说想吃一家菜馆的菜,于是王力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去了,在菜馆待了一个时辰,二人才赶回府里。
陆平叫了王力过来问话,王力方才在菜馆也吃了不少,有些心虚,于是只说了乱葬岗部分,反而隐去了他们去菜馆吃酒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幸好陆平没追问什么,也没问他要他赚的银子,王力整整高兴了一周,见谁都笑的的合不拢嘴。
陆成雪不敢经常往阮辞的院子里跑,怕被有心人看出倪端,只有三更半夜的时候,才敢偷偷溜进陆成雪的院子,与她话家常。
自从蜀山回来后,不过一周,凌海楼案已经结案了,主谋都死了,剩下的该发配发配,只留了几个重要的人,只等秋后问斩,至于被换掉的军粮,至今依旧没有下落。
陆成雪以为终于能见见齐玉了,可齐玉一直不联系她,她就让南州找上了门。齐玉依旧推脱,陆成雪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以后寻个机会,把齐玉的戏耍加倍讨伐回来。
这日,陆渊出城了,去望安周边的县微服私访,陆平也跟了去。
下午,太子便找上了门。
陆成雪言笑晏晏的将太子迎进门:“殿下,怎的这会儿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成雪好准备些东西。”
赵承安笑了一下:“多日未见,我只是来看看你,何必这么麻烦。”
客套话说完了,赵承安禀退了下属,房中就剩陆成雪和赵承安二人。
陆成雪拿起茶壶,给赵承安添了杯茶:“殿下,请用茶。”
赵承安原来笑着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他直视着陆成雪的眼睛:“我有话问你,你会同我讲真话吗?”
陆成雪疑惑道:“殿下请说,成雪知无不言。”
“那日在蜀山,你与赵承显可发生了什么?”
陆成雪依旧笑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承安一把捏住陆成雪的手:“你将实话,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成雪吓了一跳,想挣脱赵承安。
见陆成雪不回答,赵承安更生气了,手上的力气也大了起来:“我再问一次,你与赵承显是什么关系?”
陆成雪也生气了:“什么关系也没有,殿下可是听信了什么谗言?”
“呵~”赵承安冷笑一声,“可赵承显与你说的截然相反。”
陆成雪也沉着脸道:“他说了什么?”
“说……”赵承安差点脱口而出。
这下轮到陆成雪冷笑了:“殿下倒是说啊,他说了什么,值得殿下跑过来兴师问罪?”
赵承安被激怒了:“他说与你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陆成雪气笑了:“殿下信了?”
赵承安自然不信。可自从蜀山回来,赵承显时不时来挑衅他,字里行间都是陆成雪,让他不得不怀疑陆成雪与赵承显那日在蜀山的山洞里发生了什么。
他赵承安呵护着长大的花朵,眼看着到了盛开之际,他还未赏玩,怎能让他人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