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蒋君听了有些糊涂，“什么客人？”
“哎呀，你说能是什么客人？”钱翠娥嗔怪道，她又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解释道，“我给小满找了个相亲对象，就是隔壁村的，现在农闲也有空，让他过来相看一下。”
“小满不是喜欢文化人吗？这个小伙子我可是仔细挑选的。”钱翠娥喜滋滋的介绍，“他爹是村里会计，识文断字的，有学问着呢，小伙子也不错，上完了初中，在镇上供销社上班，平时就爱写写画画的。”
“这不就是文化人说的书香……书香什么门？”
“书香门第。”蒋君提醒道，她可不像钱翠娥那般乐观，而是问道，“这事你和小满说了吗？”
“还没呢，我这次可是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找的，她还能不愿意。”钱翠娥对自己找的小伙子很是满意，自信满满的笑着道。
“还是先和她说一下吧。”蒋君劝着，“至少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
“什么？相亲？我不去。”果然如蒋君猜测的一般，钱翠娥话音刚落，何小满立刻跳着脚拒绝。
“本来也不用你去，是人家小伙子过来。”
何小满被钱翠娥的直白梗了一下，她羞愤的跺跺脚，“这是谁去谁过来的事吗？”
“反正我不相亲。”
钱翠娥真的不解，“你不是想找个文化人，又不想找村里人，我这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找的小伙子，你怎么还不满意？”
“……”何小满一顿，她郁闷的道，“你这算什么文化人？什么城里人啊？”
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样。
“那怎么不算啊？你说要找文化人不然没有共同语言，这小伙子能写能画的还不算文化人？他工作在镇上，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就能到镇上生活了，也不用天天下地了。”
钱翠娥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想，你找了个知青万一他回不了城，你还是要和他在村里呆一辈子。就算是能回城，你离我们这么远，就算被婆家欺负了我们也帮不上忙，有什么好的。”
“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小伙子，既满足了你的要求，离家里也近，你要是在婆家受欺负了，我们也能给她撑腰。”
“我这还没嫁呢，你就盼望着我受气了。”何小满听着不顺耳，嘟嘟嘴不悦的挑刺。她倒是把钱翠娥的话听心里去了，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
钱翠娥也察觉到了何小满语气的变化，好脾气的认错，“好好好，是妈刚才说错话了。”
她嗔怪的轻拍女儿的胳膊，“你这孩子还挑起自己亲妈的刺了，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错话了还说我挑刺，”何小满嘴上一根筋的和钱翠娥反着来，心里也转的飞快，她想了想带着三分勉强说，“行吧，见就见吧。”
还没等钱翠娥反应，她又接着补充，“要是见了面我不喜欢，你可不能勉强我。”
“行行行，肯定不勉强。”钱翠娥见她同意相亲喜不自禁，立刻答应了下来。
转眼间来到相亲那天，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
何小满嘴上不愿意，身体还是很诚实，一大早就起来收拾。
“白露，你说我穿哪件褂子。”她左手一件碎花上衣，右手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在身前比划着询问。
何白露伸长脖子，左右比较一下，指着碎花上衣道，“这件吧，碎花的显得你有文化。”
她挑着姐姐爱听的说，果然见何小满满意的点点头，把粉红色的衣服放下了。
她下身挑了一件黑裤子，裤腿微微内收，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
何小满正愁穿什么鞋子的时候，何白露适时的递上一双鞋。
厚厚的千层底上缝着天蓝色的鞋面，鞋面还精心的缝制了一圈花边，正好和何小满身上的碎花衬衫相呼应。
“这是……给谁做的？”她看着明显新做的鞋子，惊喜的问道，语气里带着期待。
嘴上还问着是给谁做的，手上已经明知故问的把鞋子接了过来。
好在何白露也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不把她的莽撞放在心上，反而是好脾气的笑笑。
“这是我新给你做的，正好和你的衣服搭，穿上试试。”
何小满听到满意的答案，喜不自禁，立刻穿上试了试。
她在地上轻轻跺了两脚，大小正好合适，穿着也舒服，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高兴的道，“真好看，一会我就穿这个。”
何小满说着，在原地转了个圈。
姐妹俩在屋里收拾好，来相亲的人也到了。
男方来了两个人，媒人也是男方的伯母，见了钱翠娥很是热情，一把上前拉过她的手，“哎呀，钱妹子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最近一切都好啊！”
“都好都好。”钱翠娥反拉住媒人的手，笑着答话。
“这是你儿媳妇吧，我可听说了，这孩子还当上了妇女主任，可真是了不起，你看看十里八村的那家儿媳妇这么有出息。”媒人也极会说话，看着一旁的蒋君，专挑好听的说。
“害，她们年轻人自己有主意，我还说村里这么多人她哪能选上，没想到最后真成功了。”钱翠娥听她提起自己的儿媳妇，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违心的谦虚着。
她侧眼看向媒人身后的男人，犀利的双眼上下打量一圈，心中有了考量。
男人看着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头不矮，粗一打量差不多有一米八，但是身材瘦弱干枯，两颊干枯内凹，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常年呆在室内，皮肤偏白，留着半长的头发，佩带一副灰框眼镜，看起来倒是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虽说她按照何小满的要求，为她找了个读书人，但是她觉得未来女婿还是得老实本分。
钱翠娥见了真人，心中有些失望。
她家前后两代军人，都是高挑健硕的身材，在她看来男人就应该像她男人和儿子那样有男子气概。
本以为小伙子家是邻村的，肯定有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但是看着他用挑剔的眼神打量四周，眼神中还带着嫌弃，心里的失望转而成不满。
但是来者毕竟是客，钱翠娥压下心中的不满，还是礼貌的招呼两人。
一行人进屋，坐下后又是一番客套交流。
媒人常年给人说媒拉纤，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再加上钱翠娥也是能说会道的人，蒋君时不时的在旁补充一句，气氛分外和谐。
倒是今天相亲的男主角，冯伟福一直不发一言，呆愣愣的坐着，像个局外人一般。
“……”媒人正有说有笑着，看着侄子呆愣的样子，笑容一顿。
但是到底是资深的老媒婆，脸上迅速又戴上笑容，她开始进入正题，“嫂子，我这侄子你也看到，要个头有个头，要样貌有样貌，要工作有工作，不是我自己夸，这十里八村没几个小伙子能赶上他。”
媒人也是有本事，练就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对着冯伟福一顿夸。
“咱们在这说了半天都是瞎操心，不如让两个孩子出来相看一下？”
媒人笑着提出要见女方，钱翠娥当然不会拦着，她给了蒋君一个眼神，示意她把何小满叫过来。
蒋君点头出去，屋里就剩下了三人。
屋里的人都等着女主角现身，气氛一时冷淡下来，钱翠娥的目光又落在了冯伟福身上，这一看越来越怪异。
他来相亲，不说紧张害羞，情绪也要有点起伏。
但是他可好，表情一直淡淡的，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钱翠娥感觉到一丝怪异，这是不愿意相亲？那他怎么还答应过来相看？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家被嫌弃了，自己女儿别嫌弃了，只能强压下不满说服自己，“小伙子第一次相亲，可能是太紧张了。”
心思流转间，何小满已经随着蒋君走了进来。
她看着女儿打扮的温婉漂亮，心中骄傲，虽说她这大女儿脾气不太好，倒是遗传了她和丈夫的好面孔。
她刚刚的怀疑不满也消失了，她就不信冯伟福看了何小满精心打扮的样子能不动心。
而另一边冯伟福也确实和钱翠娥想的一样，他看着蒋君身后娇俏的女孩，眸子一亮，冷漠的表情终于生动了起来。
他现在有几分相亲人的自觉了。
反观何小满看到相亲对象，羞涩的面孔有一丝僵硬，显然对方长得不尽如人意。
虽说她喜欢文质彬彬的男生，但是绝不是像冯伟福这般两腮无肉、过分干枯的样子。
但是想想除了相貌外，冯伟福其他的条件确实不错，她还是礼貌的挤出一抹笑。
“丑点就丑点吧。”何小满咬咬牙，还是接受了。
“哎呀，这就是咱家闺女吧，真是长得俊啊，我给人说亲做媒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周正的姑娘，还是嫂子会生会养。看看这姑娘，看着就让人高兴。”
媒人一见人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快走两步到何小满身前，拉着她的手不放，亲热的好像母女一般。
“你们年轻人出去聊聊，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媒人也看出自己的侄子动心了，适时的提出建议，撺掇着两人独自相处。
何小满作为女方到底是矜持一些，她没立刻答应，而是抬头看向钱翠娥，征求她的意见。
“去吧。”钱翠娥点头允诺。
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媒人和钱翠娥暂时完成了任务。
两人想着何小满和冯伟福两个人走走聊聊，怎么也要半个时间才回来，刚开始喝着水磕着瓜子，就看见何小满气呼呼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