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清每个月会固定见到沈琛一次。
或者说,每月必须至少见他一次,上不封顶,全凭祂心。
祂的工作行程应当很忙,一个月里只能挤出时间安排一次面谈,但神明真性情,自由洒脱随性,能不按规矩办的事就全部随着性子来,旷掉声乐课表演课也要每个月多玩一玩白色小玩具。
当神明下了圣旨,小玩具就算在浴缸里睡觉在床上洗澡也要立刻收整好应召出现。
本月,祂偷偷降临在这个城市,选定几处幸运地点,其中一个就是与白玩具见面的地址,至于其他的地点干什么——凡人不要多问。
白浮清就这样迎来每月最魔幻的几个小时。
魔法时间从电话响起开始,沈琛跟催命鬼一样催催催催催,背景BGM播放数字倒计时,害得白浮清上车前撞到了无辜女大摔了一跤,人家姑娘自己捡课本时还不忘帮他捡雨伞和纸巾和水。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男生竟然会带纸巾出门。
他想的是,总会有遇到麻烦和求助者的时候,没有纸真的很不方便。比如现在,一身白的他狼狈地带了点土。
火急火燎赶到目的地,这次竟然还是在一个摆设正规的模拟咨询室里。
他提着包走进去,像是回家一样多了些许心安。
屋内没开灯,照明全靠落地窗外的霓虹光,沈琛坐在窗前的办公桌上,跷着二郎腿操控门开合,见他进屋,皮鞋一点桌前的靠背椅,示意坐过来。
白浮清慢慢挪腾,希望沈琛能突然改变主意,他并不想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开场。
可惜这一分钟内神明竟没有改变主意。
保持笑容坐下,沈琛的油光皮鞋又踩上椅,他小心翼翼躲避大腿之间的鞋,努力保持距离。
一根手指探到眼前:
“你猜——”
“我把奥○平和阿普○仑藏在哪里?”
“我猜——”
我为什么要猜。这个问题白浮清已经问累了,就顺着他说吧。
“我猜放进了……”
“没有,这次我没有把奥氮平和阿普唑仑塞进花盆的土里。”
沈琛打断他,晦暗不明的房间里他晦暗不明的眼睛盯着他。
“我没有要猜你放在花盆里,我是想说……”
“哐当”一声打断他的话。
沈琛抓着纤弱的花茎连花带盆举到空中抖了两抖,松弛的土壤抓不住花盆,花盆落地碎开,所以白浮清被“哐当”地打断了。
“…你还要不要我猜了。”
“你猜。”
白浮清叹了口气,“我猜你是放在桌上的……”
“答对了!!没错在我的肚子里!!整整两板三十颗药,全在我肚子里!!哈哈!!”
白浮清不想说打断的问题了:“阿琛,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奥○平和阿普○仑你最好不要一起用。”
“哦,当然啊,我没有一起吃。”
“因为我哪个都没吃。”
“……”白浮清笑着点点头:“但是你或许确实该吃点药了。”
“你还没猜出来呢,我到底把药放哪里去了?这里?那里?哪里?”
“袜子里。”
“错。继续猜。”
“夹在书本里。”
“错,书呆子。”
“烟盒里。”
“错错错,烟盒不容玷污。”
白浮清托着下巴开始随机生成答案,“窗帘”、“台灯”、“抱枕”。
“错错错错错,答案是在——”沈琛往下指指:“下面。”
白浮清低头,只看到两腿之间的皮鞋。
“土啦土啦花盆的土里啦。”
“咳咳,不过,现在,是碎了一地的土。我把药捣碎了混在里面,这株花,就是吃药长大的。”
白浮清糊里糊涂看地上那堆黑乎乎的土,光线太暗,他啥也看不清。
“好吧,嗯,那你为什么要用药养花呢?”
“你就相信了?”
沈琛吃惊地瞪他:“我说放土里你就相信了?你不验证一下么?医生?”
“嗯…那我去开个灯。”
“不用那么麻烦,你舔一舔嘛,趴下来舔一舔,你是医生,一定对药的味道很熟悉。”
“……”
我不是医生,这句话也说过很多遍了。
白浮清思索,这里到门的距离,自己应该能跑掉,问题是什么时候跑?现在?下一分钟?或许,沈琛不会真的让他舔呢?
“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舔土的吧?我今天出门已经摔个狗啃泥了。”
“土怎么了?你瞧不起土吗?谁没土过呢?你不舔一下,怎么知道它的成分呢?”
白浮清笑得好无奈:“比起它的成分和你有没有真的把药混进土里,我更好奇,你每次装疯卖傻闹腾的目的,只为了拿我打趣吗?你那么忙,和我一个普通人玩有什么意思嘛。”
“有,太有了,”沈琛挨近来:“谁叫你还要去咨询室上班,我的钱完全可以把你后半生的每分每秒买下来。”
白浮清括弧笑:“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以前你的咨询费我付不起,现在我可以买下全部的你。所以,跟我走吧,医生。”
“你搞错了吧,我以前什么时候收过你咨询费了,不是你大半夜发神经一个电话把哥们儿叫出去喝冷风,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
“没办法,我的经历太丰富多彩,施舍一点给无聊的你。”
白浮清掰掰手指:“吹牛、谈恋爱、拉扯、打架……这算什么丰富阅历。”
沈琛挑眉:“不像某人,当乖乖孤儿到现在。”
白浮清又掰手指:“我觉得我挺好的,有家人,有朋友,有来访者,还有,你?”
“我?垃圾可不配和我相提并论,让他们滚。我告诉你小医生,我确实把药磨成沫藏起来了,但不是在土里,你觉得,会在哪哪里~”
沈琛突然把话题生拽回药物,双眼放光,尾音翘起欢乐的小尾巴。
“呃…我…猜……”
“在你肚子里哦!”
“啊?”
“那瓶矿泉水你喝过了吧。”
“啊……”
“哈哈哈哈哈,还好你没有用水杯的习惯。”
“奥○平和阿普○仑一起下肚的效果…嗜睡、乏力、昏迷呼吸衰竭——不过,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艾司○仑而已。”
“安—眠—药——”
话音落下沈琛猛地拍桌狂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啊医生?好好睡一觉吧!这场梦里,一定会有我的~”
回应他的是倒在怀里的白浮清。
…
白医生的自我介绍是沈琛见过最没文化的。
那是在五年前,茶香四溢的小小房间,他笑着把盛绿茶的猪肝色小瓷杯推到自己面前:
“白浮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很高兴认识你,深沉,哦不,沈琛。”
这位心理医生的嘴不会有除了笑容以外的弧度,比沈琛的半永久刘海还要永久。
那时起他就非常好奇他还会不会有别的表情。
…
三个月的异国联络,他的小医生死活不从,不愿意放弃工作专门做他一人的医生,医者仁心,心系苍生。
看着怀里安睡的小医生,沈琛乐不可支,现在可由不得他了。
把他推回椅背上,凑近打量。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
“啧啧,野榜倒数第一的帅哥也是帅哥。啊,不对,怪不得那是野榜,你就该是顺位第一。”
白医生的安全距离最少一米,他不喜欢别人靠近。
“现在,我不仅可以随意越界,还可以再过分一点——
“再过分二点。再过分三点……”
“医生啊,你觉得我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你洁身自好比较好。”
白浮清突然睁开眼。
笑容从沈琛脸上转移到白浮清脸上。
“……你没喝?”沈琛阴沉着脸。
白浮清歪头,不置可否。
“首先,你还没有了解我到调包不露馅的程度。”
“然后,你每次大费周章摆阵来忽悠我,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不上当。”
“最后,当你的顾问,真危险啊。”
…
他通常习惯在塑料标签粘合处折个小角,以预防尴尬的间接吻。女孩递回水瓶时,水高相同,标签上的折角仍在,甚至底部的凹陷都在同一位置,肉眼看不出区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