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降谷零?!”
耳麦传来伊达航的声音,听起来很不真切。
刚刚的爆炸虽然躲避及时,到底还是造成了影响,降谷零感觉自己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
“……我没事,班长,大家都还好吗?”
“诸伏和松田在A区,我现在和萩原在一起,鸢尾……暂时联系不上。”
除了被爆炸波及到的降谷零,其他四人都听清楚了少年的最后一句指令:
考核终止,通知教官,疏散群众——之后就切断了联络。
“我们这里发现了炸弹,”诸伏景光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带着几分凝重,“松田现在正在拆弹,但是数量太多了,也没有统一的开关,凭借几个人的速度可能来不及。”
没有统一开关的意思就是,一旦有一个被引爆,其他的炸弹会立马受到波及,产生连环爆炸。
“松田之前处理了一个计时炸弹,倒计时三十二分钟。”
——这个时间,找出每一颗炸弹都来不及,更不要妄想着拆弹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初在大厅里少年的话一语成谶,带着几分黑色的幽默:“摁响火警铃,谁先站出来谁就是警察。”
……乌鸦嘴。
降谷零从晕倒在一旁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上摸出来一把手枪,以备不时之需,平平无奇的□□下看不清表情:
“鸢尾没消息,可能是出事了,我手里有枪——我去找他。”
“班长,听你安排,我现在还算勉强能应付。”
伊达航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调出电脑里飞鸟彻羽弄好的结构模型,很快找出来一条最适合疏散的路线,从这条路疏散,需要经过一条浮空长廊,一旦被炸毁不堪设想。
结合相关路段的情况,最快到达的可能是附近的机动搜查队,大概十分钟左右,大部队集结需要十五分钟,考虑到炸弹随时有被手动引爆的可能,必须要尽快采取行动。
“松田,还有萩原,去我在图中标出来的长廊,优先清理掉承重结构的炸弹有没有问题?”
“放心。”
“当然~”
调出来零星几个在拐角处才布置的监控,从吧台调酒师的离开时间和离开方向勉强拼凑出飞鸟彻羽的去向。
“目前只能判断鸢尾是向套房方向离开,具体目的地不详,三十分钟,降谷,我和诸伏会负责人员疏散的部分,最多三十分钟,即使没能找到鸢尾也要撤离——保证自己的安全,他有魔法傍身在这种时候比我们更有保障。”
“明白。”
诸伏景光略微纠结了一下,就立即做出了决定:“我还是放心不下zero,我去帮他。”
*
降谷零在剧烈的奔跑下微微有些气喘,举着枪的双手却丝毫没有颤抖,借着转角的灯光对准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把他放下,你今天可以安全离开。”
从降谷零的角度看去,原本一直嘴上不饶人的塞壬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识,放出下身流光溢彩的鱼尾,离开之前还干净整齐地上衣被翅膀撕开了一个窟窿,露出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被一条有力的手臂从腰后禁锢在怀里。
没有血腥味和其他刺激性气味,不知道是中毒还是钝伤导致的昏迷。
应该是昏迷吧。
被躯干和翅膀遮住大半的男人穿了一身黑,看不清样貌,只能勉强从身形分辨是个高大的男人,训练有素,从他周身的戾气来看,肯定杀过很多人。
——非常危险,很有可能是职业杀手,或者退役军人之类的工作。
降谷零在一个照面就迅速整合了自己所有可能获得信息的同时,琴酒也不动声色地把他扒了个底掉:
成年男性,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结合警察的入职年龄,二十三到二十五岁,身高一八五上下浮动一厘米。
右利手,上身肌肉群说明擅长截拳道,拳击,柔道……主要是拳击的体系派。
持枪姿势标准但是过于刻板,说明经受过专业的射击训练但是实践经验不足,飞鸟彻羽不可能找其他警种一起负责逮捕自己,排除其他警种因为极少用枪生疏的可能,结合今年新警的入职时间——被公安内定的在读警校生,目前在熟悉相关工作。
喘气声音略微不自然,带易容,想也知道是飞鸟彻羽给他做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和日本公安有瓜葛。
最关键的是,没杀过人。
……还会有谁呢?
飞鸟彻羽不可能就带这一个新手就敢来逮捕自己,反正来多少人琴酒都有自信全身而退,不如等他们全都到齐也不迟。
敢趟这潭浑水,知道自己情报的,都杀了就是。
琴酒才不相信,飞鸟彻羽叛逃了九年,就躲了自己九年,偏偏挑自己刚回到日本出任务的时候出现,是想要和自己叙旧——勾结了公安,想要抓自己现行吧。
九年,他们也不过相处了四年,分开的时间已经比在一起的两倍时间都长,够他认识两个“黑泽阵”了。
绰绰有余。
飞鸟彻羽不是念旧情的性格,在当初飞鸟彻羽还是香槟,琴酒还不是琴酒的时候,即使天天讲着“最喜欢阿阵”这种疯话,琴酒可从来没有听他讲过哪怕是一次,想过自己之前的父母和朋友。
——他不念别人,理所当然更没理由想在组织里给组织卖命的琴酒,当初嘴上说着“喜欢”,事后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虚以委蛇的把戏罢了。
但凡抓到一个机会,跑的比谁都干脆。
……所以对面这个毛头小子,是现在飞鸟彻羽的“最喜欢”?
琴酒突然感觉没耐心了。
不喜欢又怎么样?
带回去,关起来,其他的来一个杀一个。
降谷零眼见着对方箍着塞壬的腰站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开枪,男人站的姿势很狡猾,要害全部都被塞壬的翅膀和躯干遮住,根本没有一枪毙命或者失去行动力的可能,万一自己冒险先开枪,对方破罐子破摔伤害人质怎么办?
对方的手就抓在鸢尾那家话的脖子上,只要手上用力瞬间就能折断少年的颈椎骨——降谷零可不想印证对方有没有这种握力。
拖时间,拖到支援到。
“你可以提条件,只要不伤害人质能满足的……”
他想拖延也要看对面给不给他机会,琴酒手上用力猛地把手上的肉盾砸到降谷零怀里,脱手的瞬间回手拔枪射击,连开两枪,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手里的枪,紧接着第二颗子弹击中了对方的大腿。
多感人的情谊啊。
连控制不住踉跄着摔倒的时候,都要下意识地把那个叛徒护在怀里,用身体给飞鸟彻羽做肉垫,生怕他摔出个好歹。
——又是一个被塞壬蒙骗的可怜虫。
房间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琴酒也没兴趣知道将死之人的长相,把飞鸟彻羽捞起来,扛麻袋一样抗在肩上,食指扣下扳机:“就溺死在虚妄的美梦里……”
“……别。”
飞鸟彻羽还没睡太沉,被砸在地上的疼痛加上枪响勉强唤醒了一下,千钧一发之际甩尾巴拍开了他持枪的手,子弹打在地毯上,迸发出一点火星。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降谷”,你把他杀了我用什么?
尾尖轻轻卷住琴酒的手腕,讨好地蹭了蹭,企图就这样能唤醒一点沉睡已久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情谊:“别……别杀他……我和你走就是……”
琴酒的回应是一声冷哼,枪口抵在降谷零的额头,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的同时,下意识地让开几步,紧接着另一颗子弹破开窗玻璃,带着狙击子弹特有的破风声,打在床头的电视上。
——这种顶级狙击手的人头是捡不到的,一旦被狙击就会有种被盯上的感觉,然后紧急采取措施,尽可能地保住性命。
琴酒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基安蒂这个废物!
*
……没打中。
诸伏景光趴在对面楼顶,手里端着刚从身边那个女狙击手那里抢过来的枪。
本来想瞄准头的,可惜超过自己的有效狙击范围了。
狙击范围这种东西俗称枪感,是没有取巧的途径,必须一颗颗子弹喂出来的,上千颗子弹下去能稳定打个七百码就是天才中的天才,警察学校养不起一个正经狙击手,当然经费富裕如FBI也同样养不起。
诸伏景光只在射击课上摸了几下枪,现在距离目标二百多码,是绝对超出手枪射击范围的距离。
不能再开第二枪了,再空枪还好,对面站得太近,极有可能误伤其他人。
为什么不开枪?
排除掉基安蒂终于智商跌破地平线,失心疯了想要这样和他打个招呼的可能性……因为不敢。
琴酒本来很笃定飞鸟彻羽想要抓自己现行,结果到现在有点不确定了:他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歪瓜裂枣?
塞壬敌不过药效沉沉睡去,琴酒也没找他刨根问底的兴趣,踢了踢躺在旁边不省人事的条子,确保彻底死透了,这才扛着今晚的战利品,从十七楼的窗口翻下,融入纯黑的夜幕里。
没人看见,被丢在案发现场的尸体诡异的抽搐几下,原本迸发的脑浆和血水重新流回颅腔,然后像是开了倒放,伤口恢复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意识沉浮之间,降谷零隐隐听见耳畔好像是伊达航的声音:
“降谷,你现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