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赶在时限前将披萨送达，窦理悬着的心落下一半，紧接着紧张兮兮观察顾客接收披萨后的反应。不知为何，刚刚万分急迫的几秒钟，眼前的怪物不自觉流露出震惊与恐惧。
甚至对方现在看起来……有点懵？
窦理也懵，那份敞开的披萨顺着类人黑影的脸缓缓滑下，黑影头部双眼的位置瞪得发圆，甚至口部还被硬塞进披萨的一个角，顾客直愣愣衔着披萨与外卖员四目相对。
啪嗒。
没喂嘴里的披萨连带盒子一同摔落在地。
“……”
窦理顿了一刹那，立刻补上一句：“披萨已经确认送达，顾客自己弄洒不关我们事哈。”
恳切、强硬、语气末端甚至故作刻意调皮。
黑影顾客突然浑身猛烈颤抖，那张滑稽的面容狰狞扭曲，嘴角撕裂拉到耳畔，吐出嘴里的披萨，尖锐旋涡扭曲状的利齿狠狠咬向眼前可恶至极的外卖员！
在怪物愣神时，窦理早做好迅速溜走的准备，将消防斧往脚边一搁，电瓶车瞬间加速度拉满，一溜烟飞出好几家房屋的距离。
等等……突然，窦理猛地摁下刹车，转过身朝后眺望。
不远处的那个顾客压根没追上来，愤愤至极却好似被什么神秘力量阻拦，无法越出房门一步。
“看来在成功送达披萨后，顾客怪物的攻击逻辑会被禁止。”窦理趴在车头，长长吁出一口气。
从进入这鬼地方直到现在，窦理终于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闲。
寂静无人的街巷除她本人的呼吸心跳声外，没一丝别的动静，但所有设施都打理得十分完善，好似依旧还有人一直居住一般，充斥诡异的生活气。
“总不会都是那些顾客怪物的房子吧……”
可怕的猜测让窦理心底发毛，努力观察四周，试图从窗户等透光物观测屋内的状况。然而如同悄无声息的街道一般，屋内也无任何东西正在活动的痕迹。
将这些异样记于心底，窦理打开光脑查看送完披萨后的页面变化。
【身份卡：肯肯披萨店外卖员窦理。】
-历史业绩：1
-完成时间：3045年12月25日04时57分20秒。
顾客评分：5分。
顾客评价：垃圾披萨！劣质的披萨！难吃！外卖员态度太差！！
-综合评分：5.0
-SAN值：70
看到评分的刹那，窦理早有心里准备倒也不太惊讶。这才第一轮送披萨，她们这群新人怎么可能那么快摸透评分规则，并克服阻碍拿到高分。王朗临行前不过是给给压力避免有人摆烂到底，按他的作风，还要留着新人当炮灰送。
但是……到底该怎么拿高分？
窦理思索，一边将顾客的评价细细咀嚼，一边打开店铺界面。
——下一轮接单倒计时：30分15秒。
崭新的倒计时突然砸在脸上，窦理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脑子里的思绪突然劈叉。综合前一单的派送经验，她琢磨出这个的意思应该是5：30分后才能继续接单，瞬间放下心来。
因祸得福，刚刚那单时间赶但离得近，窦理慢悠悠回去只需要15分钟，到处乱逛的时间绰绰有余。
半小时出餐，半小时送达……一小时披萨制。
窦理盯着那不断减少的倒计时，脑中万千思绪掠过那条写在店铺宣传页的规则。
屁股焉扁的电瓶车被主人随意停靠在垃圾桶旁，褐发女子径直走向一旁电瓶车电池替换柜。
这里是社区的小型公共服务设施中心，消防设施、卫生设施、甚至连相亲角都聚集在这一块，窦理来时第一眼就注意到电瓶车电池充电柜，匆匆赶来时惊鸿一瞥让她记住了这个地方，那把消防柜里的斧头也因此被她记挂上。
“慧智公司万能电池柜，智能电瓶车、智能清洁工……都可直充或替换电源设备。”
窦理念出其上显眼的广告，五花八门的图册给人最大的视觉冲击，但这些广告页面上绚丽的智能器械被刻意涂抹污脏，窦理习以为常地略过这些，查看电池柜的电源情况。
如她所料，如此有生活气息的地方，电池柜的电源兢兢业业工作，内部所有的替换电池都显示满格储量。
窦理盯着这些电池流口水，可一旁大大的钱币符号将她所有的期亦摁下。
先不提这个鬼地方能不能用现实世界数字通用货币，电池柜上的符号明显就是上辈子她熟悉的某国货币代号。
而那个国家……
窦理重生这个世界后第一时间便查过，如今的世界早八百年前就已经统一，度量衡也彻底大一统，以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兑换汇率彻底不复存在，更别提随身携带那些货币来付款。
“如果直接抢……”
窦理心痒痒，那电瓶车真的耐造，被大车撞后也就瘪了一点，但电量骤降了一节。现在不仅赶路需要耗电，撞到透明人也要耗电，连抗住大车的撞击还要耗电。若是有个万能充替换电源，窦理接下来的路估计顺畅不少。
她的手轻轻抚上电池柜的玻璃门，迈开两步伸手勾来消防斧。沉甸甸的斧头握在手中，给予人类极大安全感。
窦理眼神紧盯电池柜，颠了颠趁手无比的红斧，抬起手似是要动作砍下之时，余光瞥见一旁电瓶车悄然偏移的车头。
果然。
窦理那把斧头在碰到电池柜的刹那停滞，笑意盈盈转头看向自主行动的电瓶车，随意拎着斧柄走到它跟前。
“智能电瓶车？”
电瓶车毫无反应，宛若一辆只会受人驱动的普通电瓶车。
窦理笑了：“你不给反应我就直接把你停到车流里，相信披萨店后院里的电瓶车余量不少。”
……‘哔——’
电瓶车屈辱地响起铃声。
确认这玩意真的是智械，窦理眼神微暗，但不过一瞬就恢复原样：“……你没装载语音系统吗？”
电瓶车车铃响了两声，车灯乱七八糟闪烁不明意味的信息。
“等等，你先停。”窦理被灯晃得眼睛疼，“我猜测下，你的语音系统原本装有，但后面损坏。如果正确响一声，不对就两声。”
哔。
“你的电量类似血条，一旦耗尽就会死亡？”
哔。哔哔。
是也不是。
窦理思索：“电量类似血条，但耗尽后可以补充，譬如这个电池柜。”
哔！
“我与你合作时，你的电量显示满额，那么披萨店内有免费充电处，是吗？”
哔。
窦理了然，与智能电瓶车友好交流，甚至露出亲切的笑容：“谢谢。既然你没有语音系统，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暂且称呼你为小智？”
哔哔！
“……不喜欢？”
分明被卷入诡异世界，每一步都面临生死存亡，甚至眼前的电瓶车与它的同类们已经杀死了两人，窦理竟耐着性子顿下身与电瓶车平视，脱口而出数个从不同角度命名的称呼。
筛了半天，窦理都无奈了：“那小电驴？智能电瓶车的前身。”
哔——！！
突然一声长鸣笛音，响彻整个街巷，窦理耳膜被刺得生疼，看着眼前兴奋无比的电瓶车，满眼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慈爱：“行吧，你喜欢就好。小电驴。”
与异化的智械交流完毕，窦理站起身，来到公共卫生间。
清洁无比的卫生间没有大门，窦理观察没有收费告示后才放心大胆走进，拧开门口旁的水龙头，哗啦啦清澈的流水淌下。
镜子里，面色惨败的女子头发凌乱，左侧脸不知曾撞到哪，干涸的血迹顺鬓角聚成一股，将原本柔顺的发丝黏成一坨。大片红色血迹附着黄色睡衣，配上一柄锋利沉重的消防斧，脸色阴沉唇角下撇……
窦理尝试勾起笑容，镜子中的女人阴恻恻邪笑。
“……”这是我？？
怪不得王朗把她当成怪物，那顾客也魂不守舍。搁她刚才第一眼看见镜子，还以为出发什么怪物杀人规则。
受不了镜子里暗黑的摸样，窦理接水搓了把脸，将没被衣服吸走的血迹擦洗干净，迅速收拾出一副人样。
好一会儿后，窦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觉得奇怪，莫名的陌生感让她心底微微发颤。
她虽是重生到这个世界，但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测量过这具身体的各方面数据，都与上辈子近乎一模一样。若不是上辈子猝死的记忆过于深刻，以及无法比对DNA，窦理都会更加怀疑自己是身穿。
“抱歉占用了你的身体，我也不清楚该怎么把身体还给你。”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道歉，“目前看来只能尽力让‘你’活下来……”
水声停滞，脚步声从卫生间内传来，独自在外的小电驴偏转车头，催促地闪烁几次车灯。
“……得想个办法给你装个语音系统。”
眼睛疼的窦理将消防斧放回脚踏处，小电驴殷切地摆好身子让她坐稳。
小电驴暴露身份后，完全不需窦理操控，自己调节好最合适的速度比。空荡荡的街道依旧了无人烟，扬起的微风卷起女子长发，窦理手虚握把手，眯着眼感受这无比通畅的驾驶体验。之前会撞到透明存在的卡顿感不复存在，小电驴时不时七扭八拐骚走位，回去的路途竟比来时还耗费的时间少。
“还是智械好，不用勾心斗角。”
她直接让小电驴绕远路看看周围环境，直到下一轮派单即将开始时才回到披萨店。
回到披萨店的瞬间，人类对同伴压抑的威慑将窦理再次卷入，王朗脸色铁黑坐在餐厅高台卡座，李屠站在他身后，玉芝双手环抱缩在角落，门口前台处则畏畏缩缩挤了一排人。
所有人都挂了彩，甚至新人们的数量又减少一人……
窦理眉头微皱，魏苏毅想立刻上前却被李屠冷眼制止，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窦理。”王朗不知为何瘦了一圈，那层层肥肉竟然没盖住他的眼睛，毒蛇般的视线将上下审视，“你拿到几分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