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声顺着洞窟爬了上去,发现外面是一层迷雾。
迷雾中,有很多灵魂。
【烛修女】的技能,并不能直接和灵魂沟通,只能看见那些魂魄的模样。
有很多灵魂一见到人,就开始歇斯底里地进攻——
郁声动动手指。
疯狂的灵魂自动散去。
这里的灵魂,不仅有人本身的模样,还有随身衣物的模样,郁声观察了一会,在一众陌生物品里,看见了一本熟悉的日记。
是她看见的,某一个m-724的日记。
……
郁声凑过去,因为无法直接触摸,只能站着看日记上的内容。日记里的字迹狂乱,排版潦草。
写日记的人应当很激动。
……
所有人都说教皇疯了,她是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远行者。——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么伟大!远行者前往未知之地探索,据说未知之地里有传说中的真相,看到真相的人都会被自己吞噬——但是,教皇活着回来了!她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
我对教皇说:“您庇佑了这片区域的人,从今以后,您就是维鲁姆的新王,是玫瑰教廷的教皇。”
教皇看着我。
也只是看着我。
等我快要离开的时候,教皇才开口说话。
“我要带你们去更好的世界。”
她眨了一下左眼,大概是在开玩笑吧。
……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个问题,无数的人都问过教皇。
当初秦染来w市找人的时候,就曾经对我们说。
“远行者是开拓未知世界的存在,每一次远行,都要面对着未知的风险以及困难,生存率极低。”
但范芝还是去了。
因为远行者包饭。
——
这一面的内容,暂时就只有这些了。
郁声内心觉得好笑。
日记本施施然地飘走了,转眼就彻底消失在郁声的视线里,郁声也不急着追,只依靠着本能,往前走。
眼前的迷雾逐渐变少。
郁声顺着这条路走,在路的顶端,看见了一所宫殿。
走进宫殿,郁声脑子里竟然传来一声“叮”的响声。
【您已经完成了失落的维鲁姆(一)】
【恭喜!您获得了任务奖励:一颗蛋。】
【“一颗蛋”已经放入您的背包】
郁声:?
什么情况?
这里是玫瑰教廷的正殿?
系统卡bug了?
到别虫的梦境里也算完成了?
取消身上的装扮。
郁声走进玫瑰教廷。
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模样,但从里面金碧辉煌的穹顶来看,可以得见,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壮丽的宫殿。
旁边的壁画记载着一些故事。画风很简略,线条采用柳叶线条,作画粗浅,硬生生为整个教堂添加了几分廉价的影楼风。
郁声还在思考,就觉得脚边忽然变得沉重。
就好像。
有什么生物,用头,抵着她的小腿。
?
郁声低头,先是看到一顶精致的教皇皇冠,再往下,郁声看见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以及……一个浑身酒气,倒在地上的,用两只手抱着自己腿的女人。
郁声:?
她单脚用力,想抬起来,没想到却被人紧紧固定在地上。
女人抬起头来,的脸侧贴着郁声的腿,耸了耸鼻子,忽然哇哇大哭惊喜地抱着郁声的脚。
“人!你是人!”
郁声:???
女人开始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闻!这熟悉的味道!是人!是人!”
郁声:?????
范芝站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泪眼。她身高一米九,体态颀长,衣冠整齐地站在那里时,也有一种不怒自威地感觉。她把双手沉重地放在郁声肩膀上,表情严肃地说:“女儿,终于来救你妈了……你是我和谁的女儿,有点忘记了。”
郁声:“我不是。”
“……孙女!”范芝抱着郁声,满脸伤痛地说:“快让你奶奶还是外婆,还是外外婆……算了,总之是你的长辈来看看你的小脸蛋。告诉我!你妈还好吗,这些年来她有没有受苦——我真是个不尽职的长辈!我罪该万死!”
她声泪俱下,字字恳切。
列举了一大串小时候的事情。
把事情说的好像真的。
郁声:……
郁声都恍惚了。
还好范芝思维跳跃。
等认完亲后。
范芝满脸绝望,靠在窗边,失落地喃喃自语。
“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
“我答应过你们的。”
答应谁?
“曾经有位著名的中国文学家不也说过,我有一个梦想嘛!”
这几个句子有什么关系,还有,那是位外国文学家吧!
范芝的口速大概是每秒钟一百个字。
郁声的脑速完全跟不上。
郁声沦为了社恐。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郁声才艰难插进话来。
“我想问……为什么其他远行者没有回来?”
只是单纯的好奇。
人类本能对这些秘闻感兴趣。
。
问题没人回答。
沉默。
范芝单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唇边。
酝酿。
她的周围在酝酿情绪的风暴。
同时,面板又在矜矜业业的布置任务。
【失落的维鲁姆(二)已发布】
【请探7·24的秘密】
【任务奖励:传送门(一次性道具,但可以去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哦!)】
郁声瞟了一眼任务。
又对着一言不发的范芝,直白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外面的人要叫做m-724?”
范芝周围的情绪顿了一下。
又开始重新酝酿。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
两分钟。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范芝整个人忽然爆发出了电闪雷鸣般的笑声和嗓音,郁声的耳朵都差点被贯穿。
?
范芝:“都怪我……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哈哈哈哈!”
郁声:??
范芝的神色忽然放平,刚刚夸张的表情消失殆尽。
收放自如。
望着郁声:“我知道,这里只是梦境,是你拉我进来的是吧?”
郁声:“没有,我……”
“我都懂,”范芝满脸深沉地打断郁声的话,一个人走到了正殿的墙边,假装看窗外实则面壁思过,“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号。”
郁声:“听说过……”
唯一存活下来的远行者……
“够了,”范芝梅开二度,再一次深沉地打断郁声,又换了个墙壁,假装看窗户实则面壁思过,“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毕竟当你走向这个墙壁的第一刻,就应该被我完美无瑕的作品惊艳到了。那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和杰作。”
郁声以为那是谁用脚画的。
郁声琢磨了两下:“我看不懂艺术。”
“天!”范芝顺口问道:“难道你没看过美术馆或者艺术馆吗?”
郁声皱着眉回复:“没有时间。”
她每天都在训练,哪有时间去美术馆和艺术馆——
不对。
郁声在回答完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守望未来》的现在,根本,没有艺术馆和美术馆。
范芝在套她话。
……
明明是她在问范芝话。
郁声的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棒球服,她在《守望未来》基本没有看见同款。
。
范芝毫无知觉似的,看见郁声在摸衣服,就绕到郁声的身后,惊奇地问:“你这衣服,后面怎么有一条脏脏的痕迹?”
郁声:?
她把衣服脱下来才看见尾部的黑色痕迹……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仔细洗外套。那这个黑色的痕迹,有一条长长地拖拽,晕染开来的痕迹——
很久以前,这是烟花的痕迹。
……
郁声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范思对她的身份如此笃定,看起来比血流苏更相信她。郁声以为是他的异能。
现在想起来。
也有可能因为这个。
范思看见了一个站在烟花中心的人,并因此推断那个人就是她。
这就带出来更多的信息以及思考。
郁声托着下巴,侧眼。
范芝正满脸新奇地戳着她的衣服。
——问题来了。
在范思的视角里,把一个有能力的,危险的人物,送到自己的老家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郁声有礼貌地拍范芝的肩膀,把范芝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再不那么有礼貌的,大拇指和食指同时用力,掐住了范芝的脖子。
“你的声音很耳熟。”
郁声手上的力气加重:“我在方舟零件工厂的喇叭里听过你的声音,虽然有些差异,但音色很像。”
——范思说过,毁掉更好。
——希望毁掉的东西。
什么东西才会毁掉?
一个人认为,会损害自身利益,或者是损害他人利益的东西。
“天呐!”范芝扯着嗓子,满脸痛苦,用嘶哑的声音大喊:“我真是瞎眼了,才没认出来你是个入侵者!早知道就该刚才把你直接挡在外面。”
“不会,”郁声手松了点力,她眼神微微眯,“因为你在这里呆了八十年,无数次被雅戈甲虫拉近梦境,只有这一次,出现了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快点,”郁声不敢有半分懈怠,“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现在回答我。”
范芝难受地拽着脖子哼哼唧唧:“我好歹也是教皇,你就不担心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
郁声和她平视,手上力道加重。
“你不敢,”郁声眼神笃定,“或者你不会,就像你永远出不去这座宫殿。”
“那又怎么样,”范芝微微抬颔,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那天发生什么。”
在社交场合中,首先暴露自己的目的,风险极大。
目的会被拿来做把柄、破绽、诱饵。
郁声沉着眼睛,神情不满。
她大臂上的流畅肌肉线条鼓起,小臂与手腕发力。
“我相信你留在这里几十年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七月二十四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范芝脸有些缺氧的涨红,她双手捏着郁声的手臂,“你就这么笃定我在这呆了几十年啊?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724发生了什么吗?”
“我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郁声说,“哪怕先解决掉你。”
大不了归档再来一次。
范芝下嘴唇翻开,脸上长满苦瓜。
“我活了这么久,哪里记得七月二十四日是什么。如果硬要说的话,七月是在夏天,我应该在某个泳池里跟人聚会……好吧,看你急的。”
范芝的眼睛转了过来。
她的眼睛很圆,眼尾上挑,瞳孔还有点泛蓝,像布偶猫。
“那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范芝把头发理到后面,用余光若有若无地看着郁声,“想知道?”
郁声点头。
范芝用气声笑了下,用目光在郁声身上巡视着,就好像在评估物品的价值。
“那就凑近点吧,重要的事情。要小声说。”
郁声松了手,凑了过去。
她握住了范芝的手臂,防止范芝逃脱。
梦里的一切感觉都并不明显,难以察觉,漂浮迷幻。
直到——
直到范芝在她耳边悄悄说。
“没想到你自己闯进来了。”
“……入侵者。”
“我……在外面等着你。”
即使看不到神情,郁声也能通过语气想象到,范芝那双浅蓝色瞳孔里闪过的戏谑。
郁声没有去松开她的手——
因为在梦里,她的胸口上,露出了一个刀尖。
刀尖金属色泽闪烁,清凌凌的。
上面倒映着范芝的眼球。
那双眼球有趣地看着郁声,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下,向着刀尖望去——
!!!
失去生命的恐惧,让大脑强制性地重启,脱离梦境。
郁声整个人一激灵,在床上弹起来。
刚好抵着上方的床板。
方舟零件工厂的夜很黑。
巨大的玻璃之外,更多落魄的、被遗弃的、低矮的建筑,与玻璃上m-724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
方舟零件工厂里,独属于某个季节的,闷热的空气几乎化为实质,将人扼死。
脊椎上就仿佛缠绕着一根带着热度的,粗重的丝线。
后知后觉,毛骨悚然。
郁声偏过头来。
几双黑沉的眼睛,正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m-724。